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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瞧出来, 那唯唯诺诺的差役竟是个易容高手,舒朗在他手下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再出门时已经是个三十上下, 唇角带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郎中模样。
而差役本人换上舒朗的衣裳, 在脸上一通操作后,远远瞧去, 面上与舒朗有七八分相似, 起来走两步, 那股嚣张跋扈劲儿一出来, 气质浑然天成。
舒朗瞧的赞叹不已, 这水平,堪称大变活人,他瞧的双眼放光,眼馋不已。
差役被舒朗盯得心头发毛,讷讷解释:
“荣公子, 其实我这易容不是一劳永逸的,离得近了容易被人瞧出问题。而且这材料不防水也不防火,糊在脸上时间越久越容易露馅儿,所以您在宫内不能耽搁太长时间。不过您放心, 糊弄暗中观察跟踪之人不成问题。”
舒朗眼神狐疑,怀疑对方在骗他,嘴上却道:
“既然如此, 我见你用的也不是非常珍贵的材料, 回头这套工具原样弄一份送驿馆去!”
十三应该会感兴趣。
差役:“……”
差役想起主子的吩咐,一口老血涌上喉头又硬生生咽下去, 颤抖的摸摸他祖传的家伙什儿, 僵硬的点头应了:“是, 您放心,务必叫荣公子满意。”
舒朗满意的在酒楼掌柜的亲自带领下,从小门低调离开,上了镇国将军府一早安排好的马车。
马车上是将军府的大公子楚玉景。
才十岁的孩子,生的浓眉大眼,很有几分端方君子的味道,一举一动仿若一个缩小版的镇国大将军。若不是舒朗晓得这孩子和大将军并没有血缘关系,简直要忍不住夸一句“虎父无犬子”。
双方见了面,即便身处马车这种不方便的地方,他依然坚持给舒朗行礼,多谢舒朗为他姑姑走这一遭。
见舒朗饶有趣味的盯着他瞧,楚玉景虽有几分不解,还是坚持将话说完:
“姑姑病重,允表哥出门在外,便由我与二弟玉白每日轮流进宫陪伴姑姑左右。今日由我送先生入宫,二弟玉白陪先生出来。我将军府定会护先生周全,请先生勿要太过紧张。”
想了下又补充道:
“将军府几乎每日都要请大夫进宫为姑姑诊脉,此事朝野皆知,便是陛下也默许了这一行为,因而出现在栖梧宫的大夫,一般不会被人刻意为难。”
舒朗瞧他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还挺好玩,这孩子眼神清正,做事一板一眼,极有规矩,可见教养他的人也是下了苦功的,舒朗甚至从这小孩身上瞧见了几分大哥荣舒堂的影子。
没忍住掐了一把对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儿,舒朗笑眯眯道:
“在下可没紧张,不过在下瞧着大公子你这小手,打从上车便没松开过,衣摆都揉皱了,也不知咱两紧张的是谁?”
小孩子一愣,垂眸看向搭在膝上仅仅握成拳的双手,抿嘴,不好意思的对舒朗一笑,孩子气尽显:
“叫先生见笑了,我听父亲说,先生是景朝持灯国师的高徒,医术高明,允表哥费了很大力气才请您过来。姑姑她……”,小孩子语气里是浓浓的失落,“之前许多民间高手皆束手无策,您或许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舒朗眨眨眼,从这孩子话里听出不少东西。
首先,二王子身中剧毒之事他不知道。
其次,王后并非重病,而是中毒一事他同样不知道。
最后,他隐约察觉到了将军府和宫里微妙的关系,语气中不自觉带出不安,可没人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何。他只觉得每日与二弟进宫是陪伴重病的姑姑,却没想过这也是将军府对皇帝的一种震慑与妥协。
舒朗不知道镇国大将军并未告知眼前孩子实情,单纯是因为他还只是个小孩子,无法担当重任,还是因为他不是他们将军府的血脉,始终隔着一层。
这是将军府的家事,他无意过多探究。
待一路经过层层盘查,在栖梧宫见着一瞧就十分激灵的二公子楚玉白时,舒朗心里再次感慨,将军府把这两孩子教的极好,可见即便隔着一层,也用了心思,尽了努力的。
两个半大孩子围着舒朗进进出出,对栖梧宫上下熟的很,帮舒朗拎药箱,给舒朗搬凳子,十分殷切,就差直接开口催促:“快点儿给姑姑诊脉”。
倒是二王子这个亲儿子站在边儿上,双眼布满红血丝,眼下一片青黑,见着舒朗,脚底似是生了根般,嘴唇开开合合,几番欲言又止,愣是没说出话来。
好半晌,才轻声道:
“已经昏迷了整整七日。”
上一位大夫半个时辰前刚走,对方判定王后已然油尽灯枯,最大的可能是在梦中走的悄无声息。也就这几日时间了,叫二王子尽早准备后事。
二王子打从回宫后便眼都不眨的守在母亲床边,为此连国王的多番刁难都没搭茬,生怕错过母亲醒来的一瞬,可惜整整两日过去,床上的人就跟睡熟了一样,眼皮都没动一下。
以前没希望的时候,他还能劝自己忍一下,再忍一下,总有一天他会为他们母子报仇雪恨。可突然间有了希望,他无时无刻不想直接将舒朗弄进宫来,不管不顾,先救了母亲的命再说。
又在深夜一遍一遍劝说自己,得从大局出发。舒朗身份特殊,不是一个单纯的郎中,他不能暴露舒朗的身份,将舒朗置于危险之中。若舒朗出了事,两国合作作罢都无所谓,母亲便彻底没救了。
就这么熬了整整两日,二王子眼下瞧见舒朗,感觉脑子都是木的。
舒朗见状,拍拍二王子肩膀,错身而过,径直往王后床榻方向而去。
身后紧紧缀着将军府的两小孩,双眼希冀又紧张,牢牢盯着舒朗的一举一动。
舒朗搭脉后,神情并不轻松,王后这毒深入骨髓,比二王子的难缠数倍不止,且她身体虚的厉害,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稍微重点的药下去,不是救命,而是送命。
思索间,舒朗从药箱拿出整整两包金针,只见那针比成年人手掌还长些许,却又细又软,捏在手里颤巍巍摆动,让人怀疑随便一点儿力道就能折断。
舒朗却眼都不眨的一针刺下去,针尖瞬间没入王后耳后两寸,手松开时针尾还在微微摆动,叫人恍惚以为听见了细微的嗡鸣声,瞧的人心肝儿跟着一颤一颤的。
先从耳后,一路顺着肩膀往下,密密麻麻扎到了手背,连头顶,腹部都没放过,最后一针扎在了心口处,看的两孩子头皮发麻,便是二王子也不忍直视。
他们见过宫中御医金针刺穴的场景,最多不过微末毫针,不过寸许,三五根下去,有没有效果当场便知,哪里见过这般场景,直接将活生生的人扎成了刺猬。
在其他三人的认知中,便是身强体健的大男人被扎成这样,也得是个半身不遂,何况一个本就虚弱的病人?
若不是有大公子阻止,二公子早就惊呼出声了。
见舒朗好不容易扎完针,又将手搭在王后腕上沉默不语,二王子再也忍不住,凑上前想开口询问舒朗情况如何。
舒朗眉梢一动,匆匆松开王后手腕,拽着二王子后退两步,正是时,床上已经整整七日未曾睁开眼的王后直挺挺坐起身,喷了口血出来,又沉沉躺下。
场景略诡异。
可二王子顾不得许多,当下绕过舒朗半跪在床头,看向睁开眼,眼神十分迷茫的王后,想摸摸她干枯的手,又怕碰到满是针头的手背叫她痛苦,语气小心翼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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