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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6章 将诛独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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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

惊鸿道人愣了一下。

孟子说了什么,又是做了什么?

惊鸿道人目光闪烁,他不好说自己不知道,也不好说自己知道。

斐潜昂首傲然挺立,言语铿锵有声,一字一句之间,似乎震得春雷颤动,天地变色,无边雨水潇潇而下,『齐宣王问,伐纣是否臣弑君,孟子答「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斐潜此言一出,便是众人脸色皆变。

孔子和孟子所处的时代背景不同。孔子生活在春秋末期,那是一个社会动荡、诸侯割据的时代。而孟子则生活在战国中期,那是一个更加混乱和战争频繁的时期。因此,他们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各自时代的特征。

那么大汉现在又是在什么时代呢?大概类比像是春秋末期,所以大家依旧谈论忠孝,等到三国建立十几后,频繁的交战以及人口衰败,百姓苦痛民不聊生之后,上层统治者才开始会体会到百姓的重要。

毕竟没有百姓给他们统治,他们就是连废物都不如。

靖康之耻,惨吧?

然后呢?

古今中外的历史轮回,都是如此,战乱方定的时候,就是百姓重要,没有百姓谁替统治者劳作?等到社会稳定,物产丰盛的时候,父老乡亲就迅速转变成为了韭菜和贱民。

最开始的皇帝,或者叫做王侯,那真的是危险职业。春秋战国时期,诸侯王的孩子成为他国的质子,是常见的事情,动不动就是被驱逐,流浪,受苦受难之后才当上国君,而且这些受过苦的,成材率显然比其他没有受过苦的公子要高一些。

因为那个时候还没孔子什么事,没说一定要父传子子传孙,结果在秦始皇喊出了要子子孙孙千秋万代之后,于是其他的皇帝才哦一声,原来可以这么干,臣子百姓也没意见啊?

这下限一下子就得到了新突破。

原来还可以这么玩?

顿时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于是后来的封建王朝的统治者,就在一遍又一遍的刷低着下限,然后为了防止百姓的反抗和暴动,也就在不断的加强统治的力度,思想的控制……

大汉,算是最后一个普通百姓可以登太守的府门,指着太守鼻子一顿臭骂的王朝了……

当然,严格上来说,只是在汉文帝的时候可以。

汉文帝即位第二年颁布诏书,明确废除了『诽谤妖言罪』,成为华夏古代唯一明文规定百姓可批评皇帝、官员及官府而不获罪的时期,这一政策在其执政期间得到严格执行。但是很快在汉武帝时期,这一条文就被废止了,胆敢辱骂官员的,一律都按照寻畔滋事罪论处。

『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斐潜缓缓的说道,『贼仁义者,为独夫也。何为仁义,非一家之仁义,乃天下之仁义也。逞一家之仁义而悖天下者,独也。天下之仁义,非虚言之,乃免百姓之疾苦也。若有虚言忠孝仁义,却害百姓于水深火热者,某自当效周公负斧钺而东立之!』

斐潜话音落下,大殿之外春雷萌动,惊得大殿之内的青铜灯树骤然爆出灯花,光火摇曳。雨水噼啪砸落在大殿瓦片上,哗啦啦响成一片,却盖不住大殿之内的啜啜议论之声。

荀攸双手下垂,拢在袖内,表面上似乎纹风不动,可是在袖子里面的手却微微颤抖。他望着斐潜深衣上随随着其动作而晃动着的黼黻纹,忽然想起太兴三年在长安城头,骠骑将军也是这样指着大河说『帝王将相终成土,唯有苍生似江河』……

虽然说周公负斧钺东立是典故,指周公辅佐成王,东征平叛,象征忠诚和权威。斐潜引用这个典故是在回应惊鸿的质疑,强调自己像周公一样辅佐天子,维护正统,同时展示权威。但是同样的,如果有人虚言忠孝仁义……

金玮藏在人群之中,缩着脑袋,指甲深深的嵌进了掌心。他完全没有想到斐潜会说得这么直接,而且这么不给斐潜自己留后路!

这完全不符合金玮对于大汉官吏的印象!

大汉官吏的话,从不说满,毕竟万一……哦,没有万一,是肯定做不到的时候,自己也方便甩锅。毕竟为手下工作没做好而道歉,一来可以甩锅撇清责任,二来也可以根据舆论处置临时工。

可要是什么都揽到了身上,这官不得天天劳累,想尽办法让百姓过得幸福,这还怎么能作威作福,逍遥享受?骠骑这是疯了不成?孟子说水载舟覆舟,那是说说而已,哪个统治者不是用水来洗夜壶的?谁还真心去管这水清澈不清澈,干净不干净?

『好个负斧钺而东立!』人群当中忽然有个虬髯汉子抚掌而叹,『某等粗陋之人,不通什么经文真意,但是这百姓疾苦,却是深切体会!当年关中饿殍遍野,便是骠骑领我等垦荒耕作,方免今日之饥馑!』

吃瓜的群众最关心的,自然就是吃。

对于大多数的百姓来说,谁让他们吃饱吃好,谁就是好皇帝。

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百姓对于吃饱吃好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这也同样是人类的本性,但是不能因为人的本性如此,统治阶级就有意识的让百姓在可以吃饱吃好的时候,有意压制和剥削,让百姓永远陷于吃不饱也吃不好的环境之中。

『道德经有言,大道废,有仁义!至德之世,大道兴隆,仁义行于其中,人人皆仁义,故而仁义不世!如今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惊鸿站起身来,直面斐潜,大声疾呼,『自骠骑改制以来,禁私祀、毁谶纬、以匠籍乱士籍,岂非逆天而行乎?!如今骠骑不通教义,安可定五方上帝掌教?贫道七岁诵《黄庭》,十二解《参同契》,二十得左仙长亲授北斗禹步……』

『道长既然通晓经义,可解得「绝圣弃智」四字?』斐潜目光扫过惊鸿惨白的脸,『《庄子胠箧》有载,田成子盗齐国时,连圣智之法一并窃之——今有人私吞香火钱财,拷打同道索求《太平清领书》残卷,可是比田成子聪慧?』

惊鸿顿时面色涨红,旋即青白,身躯颤抖,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斐潜微微叹息,摇头。

这个年代的家伙,还是脸皮嫩一些。要是后世那些拳法大师,少不得左右腾挪,上下颠倒,然后吼一嗓子你骂我了,你侮辱我了,你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荀攸适时上前,将惊鸿的罪证展示出来,『太兴八年,川中道观无故走水……』

众人顿时嗡嗡议论而来,与大殿之外的雨声混杂成为一团,如同一块块的石头砸在了惊鸿身上。

『孝经明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左仙长既为汝师,即似汝父……』斐潜缓缓的说道,『然左仙长临终呕血之时,汝又是在何处?不守病榻之前,尽弟子之责,却忙着接收五方上帝教内职权!更有甚者,连左仙长遗物七星玉佩,也是私窃了去!这等欺师灭祖之徒,也配谈什么家国天下,忠孝仁义?!』

闻得此言,惊鸿忽然暴起,还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来,就被一旁的骠骑护卫直接按住。

当骠骑护卫按住惊鸿之时,他在袖中的七星玉佩突然滑落出来,跌落地上,摔成两截。

『左仙人有言,惊鸿聪慧太过,若掌教宗,当害经毁民也。今日得见,果如左仙人之言。』斐潜挥挥手,让人将惊鸿道人压下,『着令,押入大狱,追查其贪腐妄权之罪。』

护卫将惊鸿头上的道冠打落,拖拽而出。

惊鸿此刻才忽然想起当年左慈在川中知道了道观走水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后山之上,吹了一夜的竹笛。当时惊鸿没心思去细想,现在才猛然间想起左慈究竟是吹了什么曲调……

《薤露》。

在人群当中的金玮见势头不妙,悄悄的就往后退,走没两步,却觉得像是撞上了一堵铁墙,顿时一个屁墩,摔倒在地。

『金郎君,这是要往哪里去?』穿着普通麻布衣袍的阚泽在兵甲护卫身后露出笑容说道,『有闻司请金郎君喝茶……』

『金郎君?』正被拖着出大殿的惊鸿道人正巧碰见了这一幕,不由得瞪圆了眼,『他……他不是姓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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