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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桥头遇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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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齐贤再不把对方当做一般草寇看待了,“兄弟过于谦虚啦,你也不错呀,我就说嘛,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世上没有无用之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不能自以为是,从而小瞧别人。”

大个子的观点得到在场人的认同,这些斩蛟堂的徒众从来没被谁夸过,老百姓都指责他们是祸害强盗,渐渐的自己都这么认为了。

读书人讲解得意犹未尽,还要举出例子进一步证明,“战国时‘名家’公孙龙是个有学问的人,他手下收了不少弟子,个个都身怀技艺,有一套不同寻常的本事。一日,有个人前来拜见,请求公孙龙收他做徒弟。公孙龙见来人相貌平平,粗布衣帽,便问他有何本领。那人说大的本事没有,只有一副好嗓门儿,能喊出很大的动静,使离得很远的人也能听到。”

张齐贤喝了一口酒继续讲,“公孙龙回头问他的弟子们,有没有喊声很大的人?弟子们争相回答说有,于是推选出他们之中自认为声音最大,与那人一起走到五百步开外的山丘背后,向公孙龙这边喊话。结果,除了那个人的声音外,听不见弟子的半点儿声响。于是公孙龙把他收留了下来。过了不久,公孙龙急着到燕国去见燕王,不料半路上遇到了一条大河。河的这一边见不到船,远远望向河对岸,见停着一只小船,艄公蹲在船尾正无事可做打着盹。公孙龙马上吩咐那个大嗓门儿的弟子去喊,那弟子双手合成喇叭状,放开嗓子大喊一声,喊声亮如洪钟,直达对岸,那对岸船上的艄公被喊醒了,将船很快摇了过来,公孙龙一行人上了船,原先那些不以为然的弟子深深佩服老师及那位新来的同学。诸位,你们说是不是龙生九子,九子各有各的用途啊?”

“嗓门大当然是本事!这在武功里叫做长啸,得有深厚的内功。还有孟尝君的鸡鸣狗盗呢,虽说都是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技能,可在特定的情况下它却起了异乎寻常的作用。”邱护法感到此言有理,从故事中有所启迪。其他人也随声附和,重拾起自信与自尊,异口同声说张齐贤是远见卓识的人。

大个子听到大家的夸赞,情绪亢奋起来,提议无量山的高徒展示长啸的本事。在众人的渴求下护法不好推却,扯开嗓门大声吼了起来,这吼声异常悠扬响亮,极富穿透力,从董家酒楼的大堂内一直传到定鼎门大街上,又四面散开去,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飘至天津桥头。

刘庆东从吼声回想起在襄阳的日子,东汉的人喜爱学驴叫,这吼声可比驴叫好听多啦。正值他浮想联翩之际,从北面天津桥上跑来一队人马,全副武装盔明甲亮,手中的武器在阳光的照耀下明晃晃反射着寒光。“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出乎寻常的举动必定事出有因,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不是城里发生了扰乱,也不是城外暴发了战事,这队兵士足有几千人,顺着定鼎门大街的两边一字排开,像树桩子笔直地站立警戒,一个个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如同庙里的木雕泥塑一般,原来是官府派来净街的,应该是有大官出行啊。这样是在现代,又要堵车了。

街上的百姓如同小老鼠遇见大花猫,慌不择路向道边避让躲闪着,生怕避之不及挡了官爷的大驾。一位气势汹汹的将军手持铁鞭沿街巡视,见他五十出头的年纪,面貌俊朗,眉宇间暗藏着一团杀气,用犀利的目光压制着黎民百姓,嘴里厉声喝道“肃静!退后!”

百姓中有人认得他,畏惧地窃窃私语道:“不好了,是吃人的国舅啊。”

还有人忐忑地嘟囔着,“王继勋啊,官家的小舅子,他来一准没好事。”

当然,这些话将军是不会听到的,他正关注于董家酒楼里的长啸之声,又黑又密的眉毛拧成了大疙瘩,“伙计!去告诉楼里的人,严禁喧哗,官家合祭天地的大驾卤簿就要到啦,惊动了圣驾你们都得杀头。”他把刘庆东当成酒店把门的伙计了。

“圣驾!”难道是皇帝来啦,当今皇帝是赵匡胤吧,刘三哥听到这敏感的字眼,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国舅发话三哥不敢怠慢,一溜小跑进了酒楼里,去通知里面的人加小心喽。

听到三哥的讯息,黄衣人无不露出惊慌之色,唯独大个子满不在乎无所畏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市面上早就传开了,当今皇上要来洛阳祭天地,也不知道吹的是哪股邪风,他不在京城筑台祭祀,跑到西京来闹腾个啥?八成是在开封呆腻烦,想回老家来溜达溜达。”他把油手往衣服上擦了擦,起身向众人道,“兄弟们,你们先喝着吃着,我正好有要事去找皇上聊聊,是朋友就不许走,等我啊,小生去去就来。”

他的这番话震惊了斩蛟堂的徒众,无一例外地露出惊异的表情,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窃窃私语,一致认为这家伙是个深不可测的神人啊。

刘庆东跟着张齐贤来到外面,挤到临街处翘首以盼。他们来的正是时候,只见大石桥上旌旗林展,金鼓喧阗,秩序井然,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队尾。最前端,六头巨象踏石开道,四位身穿赫红大袍、头戴玄黑武弁的清道官,手持仪杖压住阵脚。

身后是鼓吹府史,长鸣铙歌,胡笳笛箫,各奏法乐。文吏武员,具着礼服,或徐徒步,或执辔缰。列排袍帻,醇驳一色;诸行骏骥,不杂染鬃,人马伏簸。一眼望不到尾,好似人海,此起彼伏。但见这天子仪仗,有红袍的礼官,褐鬣的马队,青甲的军卫,黄衣的羽仪,恰似赤浪滚至,褐涛继涌;青波未平,黄潮又来;文华若天罗星宿,扈卫如巡海云龙。浩大的队伍仍在前行,前后六队仪仗环拥如叶,中间一朵玉琢牡丹傲寒盛放,那正是皇帝的金镶玉辂。

满大街的人们瞬间全都双膝跪地,不用别人特意去告之,匍匐在地,个个屏住呼吸不敢抬头。张齐贤与刘庆东两个人也不例外,在兵士的注视下随百姓们跪倒行大礼。

突然,鼓吹宁息,万籁俱静,唯有风卷旌旗的鼓动之声不绝于耳,应和着肃穆的天色,似要把时空定格。“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鸦雀无声啦?”三哥心中暗想,不禁略微偏过头去,从兵士的□□偷眼向桥那面窥探。

多亏刘三哥的耳力超凡,跪在头排,看得清,望得远,在黄罗伞盖下有位披着黄色龙袍、戴着长翅帽的五旬男人甚是器宇轩昂,光彩照人,他在一群身穿紫衣的官员团团簇拥下,叫停了车辇,嘴里说着“停停,朕骑惯了战马,这车子是不习惯哟,坐得浑身酸痛,使类慌,下车活动活动血脉。妹夫,过来扶我一把,腿麻哩。”

所有的官员随即都停了下来,似帝王陵墓前的石像生肃立不动,钩头耸背,低眉顺眼,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这些官员所戴的帽子同样装有细细长长竹篾做骨架的翅膀,随着诚惶诚恐的肢体痉挛,晃动起来忽忽悠悠甚是搞笑。刘庆东猜想,那位似鹤立鸡群的男人就是当今皇上赵匡胤吧。

应声上前搀扶的是位银盔银甲的将军,见他英姿威武,虎背熊腰,五十左右岁的年纪,小心翼翼地叮嘱着“官家,小心,您如今贵为天子,和过去做殿前都点检的时候可不一样了,怎能像我高怀德随随便便骑马呢?”

“皇侄呀,你去那边扶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从龙辇后面跑上来,小心翼翼地扶着皇上。见他乖巧英睿,姿表特异。

“德昌,你去那面。”将军指挥着他。

“好喽,你放心吧,姑父。”男孩子伶俐地答应着。

那缓缓下车之人体格有些肥胖,下颔丰满,应该是长期养尊处优的成果,他是个红脸膛,似吃多了老酒一般,无拘无束地哈哈笑道:“这些子侄当中我最喜欢德昌啦,德昭、德芳跟他比就是傻子,光义的这个老三比哪个都强,打小儿我便把他养在宫里。元帅,把你的小肩膀借二大爷使使。高怀德呀,我越混越束手束脚了,还不如你这个归德军节度潇洒自在呢。”看得出两个人交情不浅,旁若无人地说笑着,“你提起殿前都点检,我想起了往事,世宗柴荣大哥御驾亲征北伐幽燕,张永德任殿前都点检。行军中得到一只苇编口袋,袋中有一块三尺多长的木板,上面写着‘点检做天子’,柴大哥感到这件事十分蹊跷,心生戒备,回到京城便把他这四妹夫撤了职,命我替代。是吧,驸马爷?”

被问及之人是个黑脸汉子,赶紧从官员之中出来,上前几步行礼回答:“官家,确有此事,世宗认为臣下有谋反之心,表舅哥还是信不过我呀,这是天大的冤枉啊。再说,我也没有那本事嘛,自己能吃几碗干饭自己不晓得呀?”

“呵呵,是柴大哥冤枉你啦,那神牌上写的明明是我嘛。朕本对后周忠贞不二,柴大哥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立誓肝脑涂地尽施犬马之劳。未曾想陈桥兵变,手下人鲁莽行事。是李处耘和向拱他们非说天现异象,两个太阳同挂于天边,彼此不能相容,这是天意啊,光义、赵普这些结社兄弟自贪富贵,带领诸军喧哗,将生米煮成了熟饭,还有他高怀德执意把黄袍披在我的身上,大势所趋我不得不从,天地可鉴我是骑虎难下被逼无奈啊。禅让大礼都是仓促中举行的,连禅位诏书都未准备,还是翰林学士陶谷心思缜密,事先拟好了劝进表。”他声情并茂地解释着,似终于得机会吐露出积压已久的肺腑之言,“永德啊,我俩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别人不信,你还信不过我呀?驸马还记得高平之战吗?若没有我俩联手出击扭转战局,我的骑兵,你的弓箭手,那回将一败涂地呀,别说是后周、大宋,就是你我都得命丧黄泉,想想都后怕,还奢望什么皇位不皇位吗?”穿着龙袍的那位语重心长地说。

此番话令黑脸官员动容,扑通跪倒山呼万岁,表示对皇上所作所为深信不疑,要誓死效忠绝无二心。其他的那些穿着曲领大袖、腰间束革带的达官贵胄们照本宣科,赶紧集体下跪,磕着头呼喊着万岁。

“众卿平身吧。”天之骄子示意大家起来,平易近人地告慰不要拘礼。然后他满意地走到桥边,怡然自得地向北岸望去,“下了几天的雨,今日晴空万里了,好啊,我派人去上清观乞求好天气,真是灵验啊。咦,镇架斯,洛阳宫修复得好雄伟壮观啊,红墙碧瓦、飞檐排角、雕梁画栋、透花棂窗,真是神功鬼斧之作。不赖,朕派庄宅使王仁珪、内供奉官李仁祚来修葺洛阳宫,令焦继勋负责监督,看来是选对人啦。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还如此排场,镇造。”看得出他心情大好,对焕然一新的宫殿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