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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南郊合祭天地的队伍继续前行,鼓乐喧阗,歌舞升平,浩浩荡荡延绵不绝好不热闹。
见皇帝车辆缓缓驶来,百姓小民诚惶诚恐,只会把身子压得更低,将头脸几乎贴在地上。刘庆东哪儿见过此种阵势,紧张得身子缩成一团,这下子不曾料到,把胯骨一侧裤兜里的饮料瓶子挤了出来,骨碌碌地一直骨碌到大街的中央。
“王继恩!前面地上是何物?”坐在金辇上的赵匡胤情绪低落,郁郁寡欢,两只眼睛漫无目的地瞟着前方。别看他今年五十岁了,可身体硬朗,耳不聋,眼不花,就是最近养尊处优,感到时常胸闷气短,心里慌慌。这时,他一下子便发现了滚动到路中间的瓶子。
前方的异样立刻让队伍再次停住,胖乎乎的心腹太监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乐颠颠地把塑料瓶子捡回来交于皇上。“陛下,祥瑞呀。您看这是玉钺,还是玉斧呀?”
赵匡胤兴奋啦,一扫委顿两眼放光,像是边关传来了捷报,手下的哪位爱将又为他攻城掠地了。“玉的!是玉斧吧?此件宝物是从天而降,还是由地里钻出来的?卢多逊,卢多逊!你学识渊博,来给朕断断。”
白脸的宠臣屁颠颠地跑过去,跪于地上双手接过塑料瓶子,郑重其事地捧在头顶,对着刺眼的阳光看了又看。“禀告陛下,依许慎的《说文解字》所说,大者称钺,小者称斧。斧刃较钺为窄,钺刃较宽大,呈弧形,似新月,小臣看它是玉斧啊。”
“卢多逊说是玉斧,那一定不会错的,朕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做工精致的玉斧呢。”皇上很信服这个臣子。
“恭喜陛下,这不是一般的玉斧啊,此乃震慑鬼神的威仪之器,天赐神器为的是纳君于正,去邪勿疑。”大臣的白脸因为激动泛起了潮红,“陛下,看这玉斧的种水,非人间可寻,它应该是唐朝段成式《酉阳杂俎》中记载的修月玉斧啊。”
“修月玉斧?还有典故嘛,给朕说来听听。”赵匡胤立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谨遵圣命,卢参知政事娓娓道来,“书中讲,在唐文宗太和年间,宰相段文昌的儿子段成式,他有位朋友叫做郑仁本,是宰相郑肃的后人。有一天晚上,两个朋友在一起饮酒赏月,喝到极致处,郑仁本表情严肃而神秘地问段成式,段兄你博闻强识,月亮上面真的有月宫吗?段成式笑着说,都是传闻,谁能飞上天去看个明白呀?对方神秘地说,我表弟说过一件事,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段成式来了兴致,让他快说说。郑仁本把听说的讲给朋友,就在上个月,我表弟和朋友王秀才一同游嵩山时,遇到了一位奇人。那天,他俩攀藤越溪步入深山,只顾观赏秀美景色了,走着走着迷了路。幸好,见到一棵古树下躺卧一人,正在呼呼大睡。这人穿着洁白的衣服,不知是用什么料子做的,样式也不同于现世的样式。脑袋下面枕着一个包袱,旁边还有一个头盔,也是白色的,有一半是透明的,好像是无色琉璃所做。王秀才上前推醒熟睡的人,向他问路,那人爱搭不理地问是何年月啦?王秀才告诉说,是文宗大和六年啊。那人低声嘀咕了几句,好像是惋惜应该早些年月来就可以见到贵妃了。我表弟好趣问他,从何处而来?那人说自己是月宫来的仙人。接着又说,你们是不是看到月亮有圆有缺,不晓得为何发光吧?是因为月面凹凸不平,金乌之光照射产生的阴影,所以有时看到缺月。在它的暗处,有八万二千人在那里修整,我就是其中的一个。说着他打开包袱,里面有像是斧凿等器具,其中就有用玉做的斧子。随后那人指明通大道的方向,我表弟和秀才道谢之际,白衣人突然不见了踪影。陛下,臣以为这神器就是白衣人遗落人间的修月玉斧,今日现身世间,是天意,是赠予皇上斧正乾坤,一统江山的啊。”
大家都在听他绘声绘色地讲述神话故事,有曾经知道的,自然对白脸子牵强附会不以为然;也有闻所未闻的,听到古怪离奇津津有味,但全不知仙人的玉斧与这么个柱状的碧绿家什有何关联。当听到卢多逊的最后一句扣中主题,方才恍然大悟,无一例外地全体跪倒,阿谀谄媚山呼万岁恭贺主子。
赵匡胤听得心里喜滋滋的,天降奇瑞是古代人极为看中的事情。“好啊,朕之前的柱斧打雷德骧时磕坏了,正没有称手之物。苍天委朕拯救众生、修复山河之重任,我赵匡胤定当义无反顾拼劲毕生之力。众卿平身,王继恩,把神斧请来。”他命令贴身太监从卢多逊的手里取回塑料瓶子,然后跪在车辇上向天空连拜九下,毕恭毕敬虔诚地接在手里。
刘庆东看着眼前的滑稽戏刚刚收场,他也不敢吱声啊,上去挑明了说是饮料瓶子,不是什么天界神器,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嘛。一只值几分钱的瓶子,拿去就拿去吧,期盼大队人马赶紧过去,地上又硬又凉,波棱盖跪得生疼,再呆一会儿准得秃噜皮了。
可事与愿违,他身边的大个子猛然起身,在禁军的惊愕下窜到大道上,来到金辇前扑通跪倒,“官家,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洛阳布衣张齐贤,冒死冲撞卤簿仪仗,斗胆面呈皇上治国之策,保我大宋千秋万代永世安康。”
此刻的赵匡胤还在为偶得神器心花怒放呢,眼见有个大个子从人群中跳出来,口口声声天降大任要献计献策,甚是感到这不是偶然的,乃是上天的安排吧?若是在平常遇到此种情况发生,打发手下人过问一下也就是了,可今天正在兴头上的一国之君,倒是想听听勇于谏言者说些什么。
“好大的个子,抬起头来,嗯,一脸憨厚相。”赵匡胤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张齐贤,“小老乡,你有什么治国良策献给朕啊?”
“官家,小民要条陈十事,下并汾、富民、封建、敦孝、举贤、太学、籍田、选良吏、慎刑、惩奸,皆是关乎到国家统一和富国强兵的大计。”张齐贤不卑不亢侃侃而谈。
涉及的十个方面包罗万象,是一句话两句话说不完的,“小老乡平身,跟在队伍后面,待行祭拜大典后随朕回行宫,再详细说与朕听。”张齐贤不敢多言,退到仪仗队列的后面,还不忘偷偷向这边招招手,刘庆东看明白那不是冲自己和张咏的,是向酒楼门洞里的黄衣徒众示意呢。
去南郊合祭天地的队伍呼啦啦走了过去,禁卫军兵也跟着撤了,街上的百姓这才重获自由,从地上爬起来扑拉扑拉袍子上的尘土,有说有笑该干嘛干嘛去啦。
“两位朋友,我们左护法有请。”正当刘庆东与张咏矗立街头,遥望走得越来越远的队伍时,有人在背后开口讲话。他们转身去看,是斩蛟堂那个骨瘦如柴的香主。
两个人跟着进得楼来,乱七八糟吵嚷成一片的黄衣人,顿时都闭上嘴巴瞅着他们。络腮胡子开口便埋怨他们不仗义,本来是与张齐贤一起来的,怎么不进来喝上一盏呢?然后是放声大笑,让店家摆上餐具,强逼着互饮三盏。
张咏本是豪爽之人,推杯换盏之际便与他们打得火热,不分彼此称兄道弟起来。双方都说要等大个子回来,尤其是护法表明自己放心不下,而且与张齐贤有约在先,在此等候不见不散。
这护法是个自来熟,直脾气,知道刘三哥的名字兴奋不已,说是自己叫做邱庆东,两个人是同名,一定是前世有缘,后世相遇,以后要以亲兄弟般相亲相爱。又听张咏说要去京城,便赶忙命香主取来个沉甸甸的红布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张兄弟,既然我们不是外人,在下托付你们个事情。实话实说,这里所以的东西是我们今早抢来的,准备拿到城里来变现。看你那眼神,就知道你在心里骂我,该死的强盗,打家劫舍不得好死。你可是小瞧我喽,它的主人不是好人,竟敢在洛阳地界调戏良家女子,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被我们碰见了,他还能有好果子吃?我一怒之下削了为首那小子的一只耳朵,打得他们撒丫子全跑没影了。这不,在他们丢下的行李里找到这个,它可是个好东西,本想派人去东京送给我师兄,用它提升内功的,这回不用特意跑一趟了,正好托你们顺道带去。”
“是呀,省得我再跑一趟了,还惦记着明日去少林寺观看比武呢,主持福居大师广散英雄贴,□□门派都请来了,好有面子呦,盛况空前呀。”瘦子香主庆幸地说。
刘庆东听说禅宗祖庭少林寺有比武,这并不奇怪,唐朝时就有十八棍僧护秦王呢。只是从瘦子嘴里听说,眼下的当家僧就是创出少林七十二绝技,汇编出《少林拳谱》,确立少林寺武学泰斗地位的福居禅师,真是没有想到啊。
随即,张咏好奇地问:“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就见络腮胡子笑嘻嘻地解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个朱漆大木匣子,打开来见里面是根肥厚的植物根茎,红褐色,呈纺锤形,表面皱缩不平,足有十几斤重。
“兄弟,这棵地精没有千年,也有八百年了,稀世之宝啊。”瘦骨嶙峋的香主在旁边插嘴说明。
这不是何首乌嘛!好大的一支呀。刘庆东平时爱好古币收藏,家里有各个年代的铜钱通宝,光银圆袁大头就有一袋子,是古旧市场的常客,而且对中药材也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