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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司孟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温声道："刚刚没吓到你吧？"
越清晏摇了摇头，犹豫道："舅舅，您不信任沈祁？"
"你先看看这个。"
他将沈祁带来的档案袋递给了越清晏，密封线严丝合缝地缠在封口处，崭新得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只看一眼，越清晏便察觉到了异常。
这份档案袋太新了，一点磨损或者污迹都没有。
倒查十几年前的拆迁工程并非易事，沈祁必然耗费了极多的时间和精力，而以他对这件事的上心程度，必然会将举报材料反复翻看，不可能就这样完好无损地束之高阁。
这份所谓的匿名举报材料，很有可能是他自己准备的。
"虽然他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公平正义，为了国法威严，为了受害者鸣冤，但他真正的心思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纯粹。"
越清晏点点头表示认可，低声道："现在看来，他选择这个时间点捅出这件事，也是蓄谋已久。"
根据沈祁所说，他应该早在那场声势浩大的冥婚之前便查到了昏婆的存在，但他却一直拖到今天才透出口风，在这之前，他没有对秦家发出任何示警，也不曾寻求任何帮助，直到今天。
无论越清晏昏迷的真实原因是什么，昏婆这个罪魁祸首，一定会出现在秦越两家的问罪名单上。
他大概以为，可以凭借着这份怒火，顺利地推进自己的计划，获得秦越两家的支持，将这场熊熊大火烧到他的对手身上。
只可惜，他自以为的周密详细，落到越司孟这种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眼里，跟小孩过家家无异。
越清晏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京城这些人啊，果真没有一个心思单纯的，怕是连喝口水都要算计半天。
"他想耍些小手段、小算计也无可厚非，但有一个问题很重要，他是真的想调查平安巷拆迁工程，还是仅仅只是把这件事作为家族争斗的工具。"
如果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错的，那在接近真相的过程中，必然会将事实不断弯折，直到它呈现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越司孟不可能允许自己成为沈祁追名逐利的踏脚石。
家族争斗，越清晏再一次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敏感的关键词。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平安巷拆迁工程也同样关联了一个重要的沈家人——沈耀光，她再次联想到沈祁先前在江城的所作所为。
先是"不经意"地暴露了他大伯沈霖和孟姝的特殊关系，又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候，将不受沈霖待见的孟姝母女带回了京城。
而现在，他又磨刀霍霍，指向了沈耀光。
"沈祁看起来，好像跟沈家不太对付？"
"一些陈年旧事罢了，你不知道也正常，沈祁在沈家的身份比较尴尬，他是私生子。"
沈老爷子沈崇先总共有三个儿子，长子沈霖，次子沈自溪，幼子沈檀。
沈祁，便是沈檀和一个祁姓女子的私生子。
只看这个名字，似乎就能看出沈祁在沈家的不受重视，取两个人的姓氏随便拼凑在一起，甚至懒得再想一个寓意好的字眼，敷衍又潦草。
说到这，越司孟下意识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越清晏的神色，他担心她会因为沈祁联想到自己。
毕竟贺图南那个人，根本不配被称之为父亲。
这样想着，他说话的语气便更加缓和了几分。
"你可能知道，沈崇先先前算是池老爷子半个附庸，因着和池家的这份特殊关系，沈崇先治家极严，生怕自家小辈行为不端，进而连累了池家的名声。"
"婚外情、私生子这种有可能给家族名声抹黑的行为，在沈家，是被严厉禁止的。在这种情况下，沈祁便成为了沈家老三沈檀的一大污点。"
在沈家只能徘徊于上流社会边缘，安居于京城一隅时，沈崇先曾试图给沈家立一座不趋炎附势、不阿谀奉承的清流牌坊。
越司孟垂下眼，隐住了那一抹讥讽。
其实不过是因为池老爷子不肯利用手中权势大开方便之门，为身边人谋私利罢了。
沈家便只能做出一副"不肯夤缘攀附"的高洁样子，但其实，不过是一群恋栈权位的狼子野心之徒罢了。
但这些，他暂时不准备告诉越清晏，只有让她自己去看、去经历、去思考、去承受代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起来。
……
越清晏点点头，默默消化着沈家的八卦，她从越司孟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相比起对池老爷子的尊重，他对沈崇先却只是简单地直呼其名，好像有些瞧不上他，莫非是因为沈家根基尚浅的缘故？
而除此之外，这件事仍处处透着可疑。
"既如此，沈祁应该为沈家所不容才对，可从沈霖当初安排他去江城来看，他在沈家好像尚有立足之地。"
去江城替孟姝哥哥脱罪，这并不是一个好差事，很有可能会成为他职业生涯的一个污点。
而从沈霖对待孟姝的态度来看，他不在乎孟姝，自然也不可能在乎她的哥哥，所以他从家族中挑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子侄，到江城帮他料理这件麻烦事。
不过这件事还存在另外一种解释。
沈霖和孟姝搞在一起的时候，他在京城早有家室，所以他同样有为沈老爷子所不容的婚外情和私生子。
这是一个要尽可能瞒住的秘密。
而无论他安排谁到千里之外的江城，帮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打官司，这件事都有可能会引起怀疑，从而顺藤摸瓜查到他和孟姝的私情。
所以，他必须要找一个值得信任的得力心腹。
他找到了沈祁。
无论这个选择是出于信任，还是不得已而为之，有一个事实是显而易见的：沈祁自此握有了沈霖的把柄。
"这就是沈祁的厉害之处，即便是在以军法治家的沈家，他仍然摘掉了私生子这一难看的帽子，得到了沈崇先的认可和接纳。"
"至于他和沈霖之间的关系，无论是他利用把柄拿捏住了沈霖，还是两个人之间真的结成了亲密无间的攻守同盟，都足以说明，沈祁这个人不容小觑。"
"那他这次针对沈耀光又是为了什么？"
越司孟摩挲着手指，意味不明："这正是我心有疑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