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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骂归骂,这钱都已经收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就像朱廷桂收了别人的假钱一样,只能干吃哑巴亏。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知道这假钱出自何处,朱廷桂却连那些坏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甭管知不知道,他们的目标都是相同的,就是要想方设法把这假钱用出去,就像所有收到假钱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那样。
要在从前,她还可以正大光明地跟朱廷桂换零钱,让这几张假钞物归原主,她两眼浑浊,多半会欣然笑纳。如今却不行了,她已经掌握了钞票鉴别法的精髓,再想这样糊弄她只会自讨没脸。
她沮丧地使劲儿拍打着脑袋,大骂自己是天字第一号糊涂蛋,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天底下怕是找不出比自己更傻的人了。
黄大姐在厕所门口抱头自责,懊丧不已,仿佛足球运动员在关键比赛中射失点球,心头滴血地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去。
其间好几个人进来上厕所,看见她这样子,都以为是犯了神经病,吓得赶紧退了出去。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黄大姐才总算缓过劲儿来,目光痴呆地往亲家的烟摊子走去。
朱廷桂看见她回来了,微笑地责备道:“亲家,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早就想解大手了,一直不敢走,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你回来了。”
“中午辣椒吃多了,有点拉肚子。”黄大姐垂头丧气地掩饰道。
“你没事儿吧?亲家,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刚才都还好好的。”朱廷桂好奇而关切地问。
“没事儿,拉多了,没力气。”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别把身体拖垮了,晚上弄清淡点来吃,这个该死的老头子,每天做饭都放这么多辣椒,要辣死人才安逸,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此言正合黄大姐心意,反正呆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了,还热得要命,尽出臭汗,不如回去吹电扇,痛痛快快睡一觉。
她对亲家说道:“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陪你。”转身匆匆离去了。
多亏了她的悉心指教,朱廷桂从此再没收到假钱了。
非但如此,她还把之前收到的假钱也想方设法用了出去,其中三分之二是在菜市场买菜用掉的。剩下的则是在杂货市场买日用品花掉的。人头攒动,生意太好,老板们只顾着收钱,没功夫一张一张仔细验看,也被她浑水摸鱼了。
朱廷桂欢喜得比赚了三倍的钱还要高兴三分。
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一切当然都是拜亲家所赐,为了表示由衷的感激,朱廷桂又悄悄塞给了黄大姐三百块钱,蒋如贵同样毫不知情。
这次黄大姐多留了个心眼儿,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有没有假钱哦?我看看呢。”
朱廷桂毫不介意,笑眯眯地说:“怎么可能有假钱?你尽管看就是了。”
黄大姐果真一张一张地翻开来仔细检验了一番,发现的确张张货真价实,不禁眉花眼笑,几天来的烦愁郁闷统统烟消云散了,大喜之余,她伸着拇指不住地夸赞道:“亲家,现在霉神爷已经离你远去,不敢来纠缠你了,你如今功夫也学到家了,往后再也不用担心收到假钱了。”
朱廷桂听了十分欢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说:“这都是托亲家的福啊!”
大功告成后,黄大姐就不再天天来朱廷桂的摊子了,不过是赶上哪天下了雨,天气凉快,或在家里呆得实在腻歪了,想出来活动一下筋骨,才偶尔来她的烟摊子转一圈,呆的时间也极短,往往板凳还没坐热乎就要告辞,惹得朱廷桂心里一阵莫名的失落。
从内心来讲,她是多么想亲家陪自己多坐一会儿,多跟自己聊会儿天啊。有她在,时间似乎都要过得快些,自己一个人枯坐在这座大桥下,看不了电视,听不了收音机,除了跟顾客讨价还价外,几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周围的几个小贩不是忙自己的生意就是寻隙觅缝地打瞌睡,你不主动找他说话一天都甭想他搭理你。只有一种情况除外,他收到大钞找不开了,要找你换零钱,这时才会面带微笑地跟你说上几句话,换完后又互不搭理了。
这七八个人里面,也就偶尔能跟李大姐聊上几句。不过她最近生意清淡,心情也不大好,说话都爱搭不理的,自己也不想去自讨没脸。
自己每天能做的除了跟顾客磨唇费舌办交涉外,就是听着马路两旁车来人往的噪音,呼吸着弥漫乾坤、气味刺鼻的烟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这样的日子该有多么枯燥和无聊啊,要换了别人,只怕还没守到半年就会疯掉了。
亲家如今是来得少了,不过正因为如此才越发显得珍贵,每次她一来,朱廷桂都像见了稀世珍宝一样高兴,甭管生意再忙,都要热情地招呼她,给她端凳子坐,只要一忙完,就会迫不及待地跟她摆龙门阵。
黄大姐非常健谈,吹牛侃大山最在行,不消三两句,就会把朱廷桂逗得哈哈大笑,前仰后合,比看了赵本山的小品还要痛快三分。
更妙的是,有她在,似乎生意也要好些。朱廷桂暗暗留意了一下,发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平均半天只能卖出十条烟,有亲家在的时候就能卖出十五条甚至二十条。
不知道是有个中玄机还是纯属巧合,她也闹不明白,也不打算向亲家求证,反正自己都是占便宜,窝着就窝着吧,问了反要谢她,不谢倒欠个人情,把自己搞得不尴不尬,何苦呢?
朱廷桂也是精明人,这个道理不会不懂,只要黄大姐不自己说出来,她就装憨卖傻,假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