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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八岁的李洛仍在扬州流浪。
“你有手有脚,为何不干活?偏以乞讨为生?”
一个穿着粉色小袄和浅绿色裙子,梳着双丫髻,带着银项圈的小丫头站在自己面前,还伸出一只手指头指着他的鼻子。
“你也有手有脚,为何不干活?还要人伺候着。”李洛挑眉,学着她的动作,也指着她的鼻子。
八岁的李洛颇为叛逆,不思进取,看着这小丫头穿戴的不俗,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了。他当时就在一条巷子旁睡觉,心道大约是哪家的小姑娘偷偷从侧门里跑出来了吧。
反观少年衣着破烂,甚至到了衣不蔽体的程度。头发脏的打成节,脸上也全是灰,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狡黠地盯着她,小姑娘有些害怕。但是就这在她家侧门附近,索性她挺直了腰板,气鼓鼓地望着他。
“谁说我不干活的?我每天和阿兄一起读书写字。我还和阿娘一起学刺绣做花。才不像你这样每天都等着过路人施舍度日呢!”
算了,不和她胡搅蛮缠啦,富贵无忧的千金小姐怎么能体会到他这样的生活呢。
“哼,你有家人养,我可没有。”
小姑娘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双眼大整,乌黑的眼珠盯着他看。
“那,那你爹爹和娘亲呢?”
“死了。逃荒的时候饿死了!”
“那为什么你还活着?”
“我命大!”
李洛咬牙切齿,气得想打她!
看到他生气了,小丫头有些着急,也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慌忙道歉。
“对不起!”她垂着眼眸,低头心虚地扣着手指头。
“你走吧!不给钱就别打扰我,还有别人呢。赶快滚一边儿去。”
小丫头被这逐客令吓的一惊,从荷包里缓缓拿出一块用帕子包裹着的桂花糕递给他。他也没说啥,伸出黑糊糊的手接着就吃了。
“我,我没有带银子,我就只有这一块桂花糕了。”
小姑娘说完就急匆匆跑到侧门里回去了。
李洛看着那小小的身影,颇为不屑,她身上的哪个东西不比桂花糕值钱!单是那一个银项圈,估计都得有个二三两呢!
此后,崔洛总能在巷子旁的一棵杨柳树下碰到小丫头。不如说是小丫头是每天都来找他,给他带一包桂花糕。
就吃了她一块桂花糕,还真当他爱吃桂花糕了!
心情好时,李洛会给她讲讲逃亡路上,流浪途中遇到的趣事儿。
心情不好时,给她讲北方灾荒时,村里出现的易子而食的事,说着还比划着,吃的正是你这样大的孩子。可把那小丫头吓的几天都不敢来找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想了想,父母和阿兄都教过不能告诉生人自己的姓名年龄,还有家里的准确位置。
“阿容。”
“噗嗤!”崔洛忍不住笑了,哪有大户人家小姐叫这个名儿的!真难听,跟小猫小狗丫鬟的名似的。还不如他叫花子李洛的名字好听!
后来,那一年,也就是天顺元年,他遇到了还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他的恩师顾睿贞收他为徒,教授他礼义廉耻,四书五经。经过数年寒窗苦读,终于一朝进士及第,中了天顺七年恩科的榜眼。那时,他才十五岁。1
后来,崔家看他高中,将他认祖归宗,改名为崔洛。进了崔府,他见到了消失十多年的母亲,只不过,她已是疯疯癫癫,再也认不得他。
只是偶然一次,他无意听到他所谓的父亲,崔家家主崔凌明大骂母亲是妓子,骂他是杂种。崔洛神情阴郁,他经过查询,发现自己那可怜的母亲曾被“父亲”赏于众多手下狎戏。只不过是看他如今年少有为,能为崔家其他子弟修桥铺路才认出他的。
面对这令人作呕的身世,崔洛从没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对这人世产生如此的厌恶与憎恨。
母任人狎弄,不知其父。这种折磨令崔洛几乎崩溃。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既有心痛不忍,也有厌恶痛恨,但他更恨这世道!凭何不能给予他一个正常的生活!他恨崔家,为何要认回他,带给他诸多的折磨与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