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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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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声脆响, 怀安悚然一惊。 定定神,是陆先生戒尺拍在了书案上,警告目光看向他。怀安忙低下头去继续背书。 沈聿嗤一笑, 不是嘲笑, 而是欣慰, 天可怜,他小儿子看上去终于像个正常娃了。 怀安要是知老爹此时想法,一定会崩溃大哭:你看不正常小孩儿要挨揍吗? 陆廷煜也看到了沈聿,搁下书本走到门口, 朝沈聿礼:“沈学士。” 沈聿:“不必多礼,我无意打扰先生讲课,是命人在淮扬楼叫了一桌席面,先生今日留下来吃个便饭?” 怀安听到吃眼前一亮, 扯扯身边陆淮:“你觉得狮子头是清蒸好吃还是红烧好吃?” 陆淮从小就是很乖孩子,让读书就全神贯注读书,此时从满脑子圣人之言突然转换到狮子头上,愣了足有好一会儿, 才硬着头皮回答:“我觉得清蒸好吃。” 门外, 陆先生推辞:“深谢学士好意,是未能提前向家中父母禀告, 不改日?” 沈聿自弱冠以来, 向来不把这种应酬当做多大事, 还要特意提起告知父母。便:“我遣一个下人, 去先生家中打声招呼。” 陆先生推辞不, 好答应下来。 后来沈聿从同僚口中得知, 陆廷煜是个十足孝子,万事以父母为首要。媳妇和公婆生龃龉, 他一味数落媳妇,结果陆淮他娘一怒之下跑回娘家长住,夫妻分居已经二了,他倒像半不着急样子。至于为什么决定不再参加殿试,就人知晓了,总之是个有些奇怪人。 沈聿听后不一哂。他对别人家事有多大兴趣,要把怀安教好,一切与他无关。 翰林官员走是熬资历路线,要不出大错,迟早能当大任。 他已经不是三前那个急于仗义执言青了,这次回京面对更为复杂朝局,他谨言慎、明哲保身,对任何事都是高高挂起态度,唯独对赵知县事留了心。 赵淳奏疏经内阁票拟,发回地方责令有司自检,果有愆违,应纠举自劾。 也就是说,关于赵淳在奏疏中提到问题,责令相关衙门自检自查,果真查出问题,要积极检举揭发自己失。 用脚后跟想想也是不现实,是内阁处理类似奏疏常用手段而已。 可赵淳这一举动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南直隶一干大佬请托都察院佥都御史罗恒,上书弹劾赵淳,说他包庇贱民,鱼肉乡绅,扰乱备倭方略,一顶顶帽子扣上去,卯足了劲要送他回老家种地。 沈聿通吏部同找到文选司郎中程弛,希望他从中斡旋。 吏部无小官,不要小看这区区五品位置,全国一千多个知县、知州命运前途,乎全部掌握在他手中。 程弛钦佩赵淳为人,答应尽量相帮。 与此同时,沈聿作文章一篇,将安江县遭遇倭乱程完整记录,言辞生动,绘声绘色,扣人心弦。 以沈聿在文坛中地位,这样文章岂有不火之理? 连带着赵淳火了,罗恒也火了。 一个指名,一个指血压。 相传小阁老吴琦拿着那篇文章怒冲冲闯进郑迁值房,质问他:你好学生沈聿为何要与我作对? 郑迁依旧带着温和笑:“轻后辈追名逐誉可以理解,小阁老怒从何来?” 言下之意,沈聿宣传自己抗倭功绩,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你生哪门子? 吴阁老闻讯从自己值房赶来,训斥长子:“吴琦,不得无礼!出去!” 吴琦愤愤瞪了郑迁一眼,拂袖而去。 …… 怀安正在小书斋里抓耳挠腮同时,荣贺无所畏惧人生也面临着空前挑战。 温阳公府,荣贺整个人像雷劈了似。 温阳屏退宫人,来回踱着步子。 却说襄宁伯刘承欢离开祁王府之后,不敢拖延,立刻找来了妥帖买家。放眼京城,有闲钱消化这些珍品买家屈指可数,要么是大典当东家,要么是古玩界大佬,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眼力极好。三两眼就能看出真伪、份,极少有打眼时候。也因此开出了十分合理价码。 诸事顺利,偏偏里头出了个胆小怕事

,借口去钱庄取现银,出门就报了顺天府,因为他坚信里面有些东出自大内,谁碰谁死。 他安闲富贵人生才刚一半,还不想死呢,那就好把刘承欢送交官府了。 顺天府差人一看,竟是个伯爵,当时就头大斗,可现场正在交易物件又实在非同寻常,好回去请示知府。 光天化日,公然买卖大内之物,曹知府当然要将收监,并将卷宗递交刑部,抄送司礼监。 司礼监历来对大内物品失窃情况极为重视,立刻派人来查,轻而易举便查到了祁王头上。 这下麻烦大了。 刘承欢自然不敢供出祁王,一口咬定是自己盗窃王府之物,顺天府移送刑部鞫审。一时间闹得人尽皆知,满朝文武都在祁王表态,皇帝闻讯直接出关,遣人传召祁王进宫。 荣贺从未经历这样事,小脸吓得惨白,那是他亲舅舅啊,是娘亲留在这世上唯二亲人了!要是自己一时胡闹把舅舅害了,他要愧疚一辈子。 温阳公思来想去也想到好办法,拧着眉头看向荣贺:“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要是还想让你舅舅活命,就赶紧去求你父王,事到今有他能顶得住了。” 吓傻了荣贺瞬间醒悟,带上伴当太监匆匆离开公府,钻进了姑母为他备好轿子里。 …… 祁王不同往日闲适随意居家打扮,而是换上一身红色团领蟠龙袍,头戴翼善冠,腰革玉带,脚蹬皂靴。 王妃帮他掸平衣裳上褶皱,像是正要出门。 荣贺哭天抹泪进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王。” 祁王到他,一口倒上来岔在胸口,捂着前襟坐在床榻踏板上。 指着儿子好半晌,才咬牙切齿挤两句话来:“你还知回来,看你闯得这祸事!” 是,这对于宅心仁厚祁王殿下来说已经算是发飙了,往常可说不出这么“重”话。 荣贺怕得直掉眼泪,额手俯身:“儿臣知错了,父王。” 祁王他吓得直哭,目光由愤怒渐渐化为怜惜,反复回味自己是不是话说太重了,伤害到了孩子…… 孟公公已经上前扶起荣贺:“世子先起来,一切有殿下在,不要怕。” 荣贺泪眼婆娑看看父亲,看看嫡母,又看看孟公公,后看到了殿内摆着一座晶莹剔透玻璃围屏。 这围屏看起来很值钱,那天光线暗,有注意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你你……别往那儿看!”祁王实在怕了他了,叫得他回神,嘱咐:“父王进宫面圣,你与你母妃呆在府里不要乱跑。” 荣贺噙着泪头。 祁王又嘱咐孟公公:“你也留在府里,看好那座围屏……呸,看好王妃和世子。” 他都糊涂了。 孟公公躬身应是,打发妥帖太监一路随。 祁王妃叹:“别看你父王平时寡言少语,就觉得他不疼你,实他疼就是你。” 祁王妃看透彻。 她是嫡母,与荣贺关系仅仅算是和睦,视己出那是说给外人听,她自己都不信。她才刚而立,自然不会放弃生养一个孩子念头,是里里外外体己人都劝她,一定要对荣贺好,日后或许还要指望他云云。 可祁王妃无法说服自己带着目对一个孩子嘘寒问暖,更无意将他带在身边,所以荣贺从生母世后就一直住在世子所。 娘孩子,往往也不太愿意亲近父亲。祁王不善表达关爱,荣贺也看不惯他谨小慎微做派,父子间一直存在着一些难以消弭隔阂。 祁王府毕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妃希望他经历这件事,可以懂事一些,能体谅大人难处。 …… 皇帝提前出关,不顺是很正常,就算是平时,他也从未对祁王有什么好脸色。 他看似清静无为,实则心机很深,惯于站在幕后操控朝局,享受坐山观虎斗乐趣,在他手下活下来朝中重臣,忠奸尚且不论,首先都是双商超高大佬。 祁王素日安分守己,努力维持老实儿子形象,尽量降低存在感,也是为了这帮神仙打架时候不要波及到自己。 然而这次面圣,祁王一反常态。 他当面向父皇表明:国库赤字,要购

置军秣粮草,要发边饷,要治理运河和各地赈灾,他每每想到父皇日夜闭关自苦,为生民祈福,就忧虑难以入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此他决定向户部捐银五万两用于赈济灾民,以解朝廷燃眉之急。 还声称:“臣受天下人供养三十有三矣,而今朝廷有急,臣岂敢坐视?” 永历皇帝、祁王亲爹,都险些不认识他了。 皇帝缓缓走下龙椅,在距他一步之遥位置停下脚步,缓缓:“亲王一俸禄折银约一万两?” 这么一句话,就令祁王冷汗湿了一背。他从齿缝间挤出一个:“是。” 空旷大殿内,皇帝声音仿若来自仙界,带着幽幽空明:“这国库亏空,大内府库也不太宽裕,朕极少给你额外赏赐,你养着偌大一个王府,居然还能省出五万两?” “是。”祁王恭声:“臣托襄宁伯变卖了一些物件,凑出来。” 皇帝面上依旧不变喜怒,是静静把他看着,半晌才说了句:“襄宁伯事闹得满城风雨,原来是你授意。” 祁王尽量稳住自己声音:“是,襄宁伯维护臣面子,不肯在公堂当众指认。” 皇帝了头:“好啊,好得很。” 也不知是在说谁。是再次回到龙椅上,微阖双眼,像是入定了。 他身边当值事司礼监秉笔太监王铨,悄悄朝祁王比了个退下手势。 祁王俯身叩首,默默退出大殿。 此时冷汗已将贴里全部湿透,一阵秋风袭来,沁凉打了个寒战。他擦擦额角淌出来汗,举头看看惨白日头,心中生起阵阵寒意。 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儿子会此惧怕自己父亲? 事实证明,不受待儿子无论怎样做都是不受待,他相信在父皇眼里,连他捐银为都显得痴蠢憨直。 也好在他平日“痴蠢憨直”,才让父皇轻易相信了他谎话。 “脏物”顺天府数送还,孟公公照清单一一对照,一样少。是五万两白银着实让祁王妃头疼了天,东挪凑,才将将凑齐,命侍卫解送户部。 与此同时,刑部结案,将襄宁伯放出大牢。 刘承欢一脚刚踏出刑部大门,两个身着便装太监立刻迎上去赔笑:“襄宁伯,这边请。” 原来王府马车就在刑部衙门外,荣贺探出脑袋来喊:“舅舅,上车!” 刘承欢快走两步登上马车,祁王竟也在车里,一身亲王常服,正靠在车壁上闲闲看书。 车厢尚不及一个成人高度,他一时坐也不敢坐,站也站不直,心虚喊了声:“殿下。” 祁王抬眸看他,默默将手里书卷成了卷,关心问:“在里头挨打了有?” “有。”刘承欢属于给颜色就开染房性子,当即嬉皮笑脸说:“我堂堂一个伯爵,谁敢动我一根汗毛。” 祁王温和一笑,突然冷下脸,手里书卷劈头盖脸朝他砸去,边砸边骂:“不知好歹混账!跟着世子一起胡闹!世子小你也小么?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孤九泉之下何向你姐姐交代?!” 荣贺扑上去阻拦,脑袋上身上也挨了好下。 刘承欢为人机敏,从话音里听出一丝关切,反手将外甥护在怀里,疾声认错,承诺再也不敢胡闹。 …… 皇帝再不喜欢儿子也是在私底下,廷议时还是表彰了祁王一番。 众臣表示深感于陛下与祁王殿下忧国忧民,必定尽心国事,恪尽职守,为君父分忧。当日山呼万岁表完一顿忠心,次日回到衙门,该吵架吵架,该甩锅甩锅。 办法,朝廷是一个朝廷,饭还得分锅吃。 户部兵部难,吏部工部也难,中央难,地方也难,抗倭难,守北也难,什么叫内忧外患?区区万两白银不杯水车薪。 可是祁王这一为,倒叫雍王坐不住了。 雍王远在封地,须发发抖,作为皇帝为中意儿子,雍王就藩是暂时避妨,他生活要比祁王宽裕太多,准确说,是荣华富贵,钟鸣鼎食。 可他视财命,让他将自己私产拱手送人,比杀了他还难受。要知他父皇沉迷炼丹烧可是真金白银,大内钱烧完了,来日轮到他登基,

还不得指望自己私房钱? 雍王“高瞻远瞩”,已开始为登基后奢靡生活做打算了。 可他好哥哥居然动向朝廷捐银? 是不是傻!是不是吃饱了撑!是不是钱多烧得慌!你想表孝心,捐给大内就好了,捐给户部做什么? 就显你就显你!这不是把老子架起来烤吗?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何太急! 骂完了兄弟,雍王还是忍痛含泪跟了五万两。 当日王府官员进殿秉事,茶杯里装得都是白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