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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秀才诵书太过投入, 这时才见有客人来,搁下书本,命书童倒茶。 怀安瞧四下简陋竹制家具, 连坐方也没有, 忙称不必, 急于切入正题。 这是一座进院子,院有一座后罩房,但因宅子要变卖,家里女眷老小暂时搬到了里, 不便给人看,也没什么好看。 牙人给出了八百两银子价钱。 其实郝家胡同段确实好,距离东华门不远,交通便利, 八百两银子买一套进四合院几乎算是白捡。 但怀安仍旧有些迟疑。书坊年久失修,破败成这样子,想要恢复运转,需要投入大量财力精力修缮, 跟重建也没什么区别。 牙人一眼看穿了想法, 便道:“这方靠近大街,马车出入通行很方便。” 怀安不以为然:“我们是要开书坊, 不是买房子。租房也一样能租到便利段, 省得一次投入这么大一笔钱。” “小公子, 帐不是这么算。”牙人也十分精明:“院里器具旧是旧了点, 可是能用, 要稍加添置就能开张。若是租一套院子, 也要拆改,要重新置办工具, 每年租金不说,头房东说一句不租了,又要寻方搬家,得给人家改原样。” 怀安并不上套:“就多签几年契书嘛,很多作坊、店铺是租房,也没见人家开不下呀。” 二人你来我往,将八百两房子生生砍到了七百九十九两钱。 荣贺一脸黑线,敢情磨了半天,就砍下来七钱。 谈完了价格,准备衙门过户房契时,怀安突然提出:“院老师傅我要留下来。” 买这套房子图什么?不是图这老师傅吗! 要知道不但掌握了一手绝活儿,能在老眼昏花年纪丝毫不受影响,相当于闭眼睛在雕刻,这是多么精湛技艺? 郝秀才连书坊卖了,带老师傅也没什么用,这老师傅曾是签了活契学徒,契约早就到期了,一直惦主人家恩德留在书坊做工,如今无儿无女,又年纪大了,加不想离开了。 怀安心里盘算,无儿无女和上了年纪不是问题,要老师傅愿意留下来,马上请学徒来,专门照顾衣食起居,帮养老送终。要能把手绝活留下来,不要失传,这书坊就算有了技术底气。 两下达成协议。 衙门立契时候,户房书吏傻了眼,七百九十九两钱,头一次见到如此有零有整房价,这年头购房也是要按成交款缴税,零头太多不好计算。 “怎么不抹零?”书吏问。 “实在抹不了了!”郝秀才一脸肉痛。 “就凑整……”书吏问。 “凑不起了!”怀安也道。 凑整不是白砍了嘛? 七钱银子也是钱啊,可以在京城最高档酒楼叫一桌席面呢! …… 办好一切文书,怀安果真带大伙了淮扬楼,荣贺在一楼包厢给众人点了一桌酒席,拉怀安了二楼雅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怀安大惑不解。 荣贺道:“我们在场,们不敢同坐同食,即便逼们入席,也不敢大声说话,不如躲远一点。” 怀安恍然大悟:“你对们挺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们对我很忠心。”荣贺道:“我月例不多,没什么钱赏们,要是连顿饭不让们吃好,多让人寒心啊。” 怀安点头表示赞同。 没有大人盯,没有随从跟,两人简直要上天了,叫了一壶梅子酒,嚷不醉不归。结果这梅子酒淡得像果汁,两人喝肚皮鼓鼓,也没有半分醉意。 喝到假酒了。 好在喝是假酒,怀安刚一家就被老爹揪到书房,盘问一整天做了哪些事,问了半时辰,没有发现喝酒。 …… 正月二十一日,新年伊始,百官复衙,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大事。 年年底,兵武库司郎中陈充——也就是沈聿舅舅——上书弹劾吴浚,奏疏被皇帝留中。 当时正处在日食之后不久,皇帝如坐针毡、反躬自省,自然不会轻易因谏
言降罪于臣工。可落在群臣眼中,好似一信号——圣意在悄然转移。 因为在吴浚出任首辅以来,没有一反对者能如此轻而易举免于报复,陈充是第一。 任六科给事中庞潜和杨璠深受鼓舞,在复衙第一天就各自上书,弹劾吴浚十大不法事,一举震惊朝野。 可此一时,彼一时。 日食已经过很久了,正月里祁王府邸长出了绿油油瓜果,亲孙子来向报祥瑞,满朝上贺表庆祝,皇帝也因此赏赐了不少官员。 这时候,对一刚愎自用帝王说:你治下出了大奸臣!伤天害、卖官弼爵、残害忠良,罪该万死。 条条款款,如利箭一般,却拐了弯,箭箭戳在皇帝身上。 一宠信了十几年近臣,皇帝任用,放纵,维护,绝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好用,能担事,能背锅。 手下贪污纳贿同时绝不会忘了皇帝好处,残害忠良里也有皇帝看不顺眼人。所以这两份奏疏,此弹劾吴浚奏疏大同小异,会被看做指和尚骂贼秃。 吴琦从美人如云温柔乡里得知了这消息,气钻进轿子直奔吴府。 吴浚以为良心发现,来探望母亲,谁知在母亲床榻边就迫不及待开始诉苦,仿佛蒙受了不白之冤。 吴浚沉默良久,说了两字:“出!” 吴琦知道老爹已有了致仕想法,甚至极有可能利用这次弹劾,上书请求致仕。 可吴琦没有退路,皇帝可没有十几年君臣之情。 速速招来同党开会研究,纠集数名御史,策划弹劾。 很快,皇帝下旨,以结党营私将庞潜和杨璠下察院大狱审问,务必使其供出幕后主使。并驳了吴琦自劾请罪和请求致仕奏疏,下旨挽留。 郑迁坐在值房里,面色凝重,如坐针毡。因为这两位上书言官是门生,们在没有获得授意情况下,自做主张向吴浚发起了攻击。 桃李满天下不假,累累硕果却不一定是甜,也有可能是苦、酸,混在盘子里,不知哪一口就伤到了栽树人——郑迁此时正是这样感觉。 吴浚妻子重病,已经告假月余了,内阁诸事井井有条,皇帝身边,也能卑躬屈膝妥帖服侍,相信过不了多久,聪明皇帝就会发现,朝廷里有没有吴家父子能照常运转,甚至可以运转好。 流民有了落,灾情有了缓解,王府长出了祥瑞……这一切利好局面却因这两门生冲动之举陷入了僵局。 沈聿来到值房面见恩师,手里拿一道劄子,是国子监行文。国子监应有两名司业,现在空缺一员,请求朝廷推选一名官员充任。 郑阁老此时没有心情过问这种小事,随口道:“国子监官员向来由礼推举,你自找邹堂商议,何来问我?” 沈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合上劄子宽慰道:“恩师,十几年荣宠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摧毁,即便们不上这道奏疏,吴氏父子也并不一定会就此失圣眷。恩师不要太过忧虑,从长远来看,这次弹劾并不一定是坏事。” 郑迁默然颔首,十几年,养条狗养出感情来了,何况是相处默契君臣呢。局面已然被动,吴浚父子势必会发起反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朝堂中波诡云谲,尚不会波及到孩子们生活。 出了正月,郝秀才一家才堪堪搬完了家,骡车拉全家当离开郝家胡同,怀安便开始安排人手修葺书坊。 怀安特意找来陈甍表哥一起商议如何布局,琢磨出一套图纸。 按照们计划,先修主院和院墙,正房隔墙壁打通,变成一大通厅。怀安打算将它改造成一小小“印刷车”,流水线作业,合布局,规范管。 东西两面厢房,西边作为库房,东边隔成两,给郝师傅和学徒居住,院倒座房住伙计,后罩房作为库房,两留给携带家眷伙计。 许听澜使了两力大小厮过,怀安又从牙行雇了几工匠和力工,找了宜破土吉日直接开工。并让身边长兴守在工,方便有事跑腿传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怀安惊喜发现娘亲在有意无意
培养经商才能,并很好利用了这一点,来对付老爹。 沈聿不敢否定妻子,又不敢对儿子放任不管。因此每天要把拎到眼,问在做些什么。几番下来,发现做事有条有,不禁刮目相看。 “真是长大了!”沈聿感叹道。 “当然啦!”怀安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性子,黑黑眸子亮如星辰。 “爹,我已经八岁了,您也要开明一点,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要适当放手,多给我一些可以自由支配时。毕竟我不是出玩啊,我是在做正事,除了有意义很赚钱,除了赚钱很雅致,除了雅致……” 沈聿扶额,是么聒噪。 左右不放心,索性让将一应文书拿来,一张一张检查核对。发现除了官府文书上署得是家仆名字外,所有私人契约画押处,龙飞凤舞签一硕大名字——许多。 牙根痒痒,很想揍人,但又找不到由…… 沈聿信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论语》,听话孩子不好生,揍人由不好找吗? 怀安瞳孔放大,一言不合就提问,老爹不讲武德啊!! “等等等等!”怀安大难临头高举白旗:“爹,我这几天忙得快忘光了,您好歹给我点时温习一下!” 沈聿从善如流,板脸给下达了最后期限:“十天以后我查你。” 怀安眨眨眼:“十五天……” 被老爹一瞪,闭上嘴,不敢讨价价。 怀安暗暗叹气,老爹最近越来越凶,不知道是因为朝廷里糟心事儿太多,是年期提了二十年。 总而言之,为了不挨无妄之揍,怀安不得不在学业上多费一些精力。 事实证明,求生欲确可以激发无限潜能,啃了半年久攻不下《论语》,居然在二月上旬用了十天时一字不落背完了,连狗爬一样字体笔划也根根竖了起来。 沈聿挺惊讶,甚至一度怀疑自己之教育方式出现了大方向错误,耽误了一欠揍孩子享受完整童年。 背完最后一篇,怀安长长松了口气,自己感到意外,生活在神童堆里太久,几乎已经忘了,原来是普通人,不是智障。 这下看老爹怎么找茬! “所以……”沈聿捻佛珠,发出灵魂拷问:“你这半年在干什么呢?” 小孩子读不好书无非两原因,既然不是真愚钝,就是态度不端了。 怀安张口结舌,心虚赔笑道:“爹,这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沈聿愿闻其详。 怀安绞尽脑汁找了好借口:“厚积薄发呀,没有半年厚积,哪里来薄发?” 这样说了,做父母,总不能否认孩子努力积累成果,非说是临时抱佛脚吧。 果然,沈聿面色稍霁:“你这不是很明白吗?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以后不要一读书就叫苦叫难,学问是慢慢积累过程,没有一蹴而就道……” 怀安松了口气,脑袋一点一点乖乖应下,案头上书也终于换成了《孟子》。 即便一本《论语》要耗费半年时,沈聿仍是倍感欣慰,因为四岁开蒙儿子,终于在八岁高龄,读到了蒙学最后一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