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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炙烤着大地,训练场上闷热无风,脚下的石头似火炭折磨着我的脚掌。脚边的柏油跑道散发出难闻的油漆味,肉眼可见的热浪在上面沸腾,感觉随时要融化。
“嘿!叶鑫,看树底下,咱都如不老黄。”
说话的是我的新同学兼军训室友,赵子轩。他边说边用力朝我扬下巴,头却不敢动,脖子伸的老长。他这姿势加上两周没洗被汗浸透都快变硬的军装像个拧过头的弹簧,我使劲咬下嘴唇没敢笑。心想道:咱们肯定是不如老黄的,虽然老黄年老体衰,瘦骨嶙峋,干吃饭不干活,还吃得多,但人家怎么说也是教官的心头肉、掌中宝。一条战功彪炳的军犬。看它吃的西瓜就知道,沙瓤的。
嘴上只能安慰道:
“再坚持下吧,轩子,明天军训结束,咱就回去了。”
“5202年了啊,这金秋九月怎么还这么热,烤地瓜啊。早知道就学学小胖,我也跟着滚下去。”
小胖,是我另一个军训室友,叫顾浩然。这响当当的,充满浩然正气的名字却是个小,胖子。身高不到170,体重直逼170。又白又胖,脸上肥肉把眼睛挤成个缝,没心没肺为人和善。野营拉练的时候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去,把胳膊摔了个轻微骨裂,事到没多大,但是军训是不用训了,宿舍躺着就过了,天天还有军区免费的特供骨头汤。
“要小胖站这像地瓜,你顶多算个窝瓜。”
站军姿听训话实在无聊,我贫了一句。班导这时候回头使劲瞪了我和赵子轩一眼,我俩赶紧双手紧贴裤缝,昂首挺胸,闭目养神,啊呸,闭紧嘴唇。
我叫叶鑫,19岁,短发。长相嘛,小胖说我长得像西方人,和他的圆脸相比我的确长得棱角分明,立体感十足。大眼睛,高鼻梁,却有个薄嘴唇。轩子就天天笑我——长着樱桃小口的阳刚猛男,唉。我从小跟随爷爷练习过一点点武术,身材稍微有一点点“魁梧”。轩子每次这样说的时候,我就喜欢拍他肩膀,贼顺手!他175左右,我比他高大半个头,拍他就像老子拍儿子。
“啪,啪,啪!”
然后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脸吃瘪的表情。心中长笑,哈哈哈。
再说这军区的天儿着实古怪的可以。白天似酷夏,晚上像寒冬,昼夜温差40度不吹牛。我们军训的军区是齐鲁军区,在泰山山脉中,我用手机看了下海拔——600米。本以为可以在军训的时候爬一下泰山,体验下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到了问教官才知道,这里距离主峰玉皇顶足足有100多公里。
“我们有野营拉练的项目,你们要是强烈建议去玉皇顶我可以安排,负重10公斤,一天跑来回。”教官原话。
我这一听,顿觉豪气万丈,直接拿起行李——掉头就练豆腐块去了。
一天100公里,还来回,还山路,还负重,还五岳之首,我还想活。这活适合几年前很火的那老师,张东升老师。他一定行!
“稍息!立正!向左向右-看!稍息!”
长达一个月的军训下来,听到这话我能非条件反射般跟着动。而且精神倍增,因为漫长的总结致词终于结束了,这意味着我们马上就解放了,美好的大学生活就要开始了!轩子站在我左边,我盯着他耳朵根的时候依稀看见他的大嘴。我没有笑,真的!笑又不会传染。
当原地解散的命令传来,轩子第一个冲出去!“就算小卖部的西瓜100块一个我今儿也整了。小的们,今晚的消费全部由赵老板买单!”
“叶鑫!服我一把。咳咳咳”
我赶忙转过身去扶住身后的人。他叫王逸轩,是军训宿舍的最后一个室友。他佝偻着腰,尽管满头汗水,头发依然干枯还有大片白发夹杂其中,参差不齐的刘海耷拉下来遮住大半张蜡黄的脸。他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仰着头努力用鼻子夹着厚重的眼镜框,然后他朝我一笑,满脸和善却毫无生气···
我拽着他一只胳膊用肩膀扛着他大半个身体,他才得以松口气。
“谢谢了,这军训每天完事都要麻烦你送我一段。明天终于要解脱了。”
他如释重负的语气仿佛放下压在自己身上几十年的重担。不过我倒是很同情他,据他自己说,他小时候得过一场重病,然后就这样了。身体羸弱,尽管年纪轻轻却像老年人,治疗很久也没有任何效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逸轩有些孤僻,寡言少语但性情和善。虽然很少和同学一起活动却与我有很多共同话题,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单亲家庭。他的妈妈因为难产过世了。
而我的父亲,因为公务牺牲了——他是个英勇的人民警察!
“没事,这有啥麻烦的,我这身强力壮的,就有使不完的劲。”
我虽嘴上说的潇洒,心中却越发对他同情起来。
“诶!叶鑫,老王!你们刚刚回来正好,赶紧来尝尝我刚刚买的冰镇大西瓜,小胖刚刚都偷吃好几块了!”
轩子就站在宿舍门口等我和王逸轩,因为名字都带一个轩字,他擅自主张的给王逸轩起了个外号“老王”。看我们回来他从我身上架过王逸轩,三步并作两步拉着他进屋去吃西瓜。
我微微一笑,和热心的人在一起总是热热闹闹的,真好。
“可你终究不属于这里呢!”心底仿佛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瞬间让我身处酷署,心似冰窟!
“嘛呢,叶鑫!还在门口发呆,再不来就剩西瓜皮了!”
轩子的呼喊恍若隔世,我用力晃了晃脑袋,竭力干笑一声。
“哈哈,来了来了!收西瓜皮这活肯定是小胖的!”
他不可能还在的。绝对!没有可能!我心想。
“那肯定得小胖啊,我们军训他待着。别人军训都瘦,他是又胖了。对吧小胖,你这胳膊是不是也早就没事了。”
“没没没,还没好呢,你小点声啊。”小胖嘴上说着没,脸上的肉挤成一团,眼睛都笑的只剩一条缝。手上更是一下把西瓜掰成了两半往嘴里塞。
轩子一指小胖,眼眉一挑,意味深长。然后我们四个哈哈哈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