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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
这一年的除夕、春节连着立春；这一年的春常、林吉、新城出现了冬日彩虹与幻日奇景；这一年的罗真真成为了“怪物”——在牛伦的促使之下。
这一年新城一中开满了红花。这种花没人知道叫什么，只是在这年之后就再也没人见它开过。也是这年，新城一中的怪谈里也多了一个，名叫：血养花。
说起来，罗真真最痛苦的记忆就在拍摄这张毕业照前后。
那是一个阴天，风吹着还未开的花骨朵，似乎在等雨来。早春的气息让人不由多穿两件，除了罗真真班上那个体育委员牛伦。
招摇的牛伦是班上大多女生的暗恋对象，他爽朗的笑总是被人在表白墙上称作 “sunshine”。
在这个阴天，他穿着短袖拿着篮球和一群人走进班里。刚落座，班主任就告诉他罗真真请假在家，需要他帮忙把作业和新发的习题带给对方。
牛伦下意识的答应，因为他知道老师之所以找他是出于他和罗真真的家就在一条街的两边。而只要他站在门口就能看到罗真真他家的公寓。
课后，牛伦回到家看到了母亲正在被殴打，他熟练的拉上了自己用布隔出来的空间，默不作声的等待母亲哀号的结束。
晚间，在母亲一瘸一拐的做好饭，父亲和他在那吃完之后他才说要去对面找罗真真。
对于母亲的遭遇他有些矛盾，按理说他是帮母亲的，可偏偏是母亲要抛弃他和父亲和别的男人跑路。这种被放弃的滋味牛伦不想经历第二遍，每次想到都会想起在过去没搬到新城之前，在那个村子里的晦涩记忆。
母亲不止一次的想跑，而后又被父亲抓回来毒打的戏码他已经麻木了。就像他已经开始忘记在那些记忆里痛苦的遭遇。
因为这些，他甚至憎恶眼前的父母。他心里问【如果不想爱，为什么要在一起？】
【如果不爱我，不能保护我为什么当初要生下我？】
罗真真家就在牛伦家对面，只是那时候没出租。
牛伦在楼下见到了罗真真的表叔，他搭话说：“我是罗真真的同学，老师说他今天请假了……”
后半句他撒了谎，由于不想回家，不想被那种窒息的怨恨包围他说：“ ……我帮他带了作业，也顺便帮他补习。”
表叔似笑非笑的说：“去吧。”
而罗真真的恐惧和愤恨也就是从这谎言开始的。
罗真真一个人住在4楼，牛伦敲开房门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翻看着一本皱巴的杂志。见有人进来他以为是表叔也就没藏，但看到是牛伦又慌忙的藏了起来。
牛伦见状用一种男孩子都懂的表情笑着说：“没事，都懂。”
罗真真脸红起来，抓耳挠腮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两人尴尬的相望了一阵，牛伦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说：“老师让我给你带了习题。还有让我给你补课。”
“撒谎。”罗真真从床上下来，光脚站在牛伦面前，和他瘦小的身子比起来，牛伦真是高大魁梧。他之所以说牛伦撒谎是因为牛伦的成绩是垫底的，给他这个前几名补课还真是拙劣的谎言。
“你是要给我补体育吗？”罗真真从牛伦的手里接过习题册，他讨厌谎言所以对牛伦的态度不太友善。
牛伦的谎言被戳穿也没有脸红，他环绕房间，直接走到了罗真真房间的阳台，哪里布置了一块地毯，能看到自家对面的的房子。
他坐了下来，无所谓的说道：“我只是不想回家。”
“那你就坐着吧。”罗真真拉开书桌的台灯，牛伦家的事整个街区的人都知道，所以在知道对方不想回家心里有了些同情。
又或者称作：共情。
毕竟来新城之前他也是在一个让人窒息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
罗真真写了一会作业，牛伦从放空的状态里回过神来，他问罗真真：“你今天为什么请假？”
“与你无关。”罗真真没有停下手上的笔，只是说完又觉得有些太不近人情，换了个语气说道：“我不想说。”
牛伦耸肩，从他的视角能看着母亲瘸腿站在公共的洗手台上洗衣服，说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无情。明明知道我妈天天被打。”
“我更知道她无时无刻都想抛弃你。”罗真真这时候停下了笔，他扭头看向牛伦。他们目光对视，罗真真真诚的补充道：“其实我觉得你妈的行为，对你而言不是坏事。”
“至少，是她愧对你。”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牛伦伸了个懒腰，他别过脸不想让罗真真看到自己的低落。
罗真真拿起笔准备继续写，但随即又放下说：“因为这样你就可以站在制高点去指责，去原谅而不是被指责。”
“你不会因为做了违反她意愿的事就会被称作：不孝、不懂事、不听话。”
“更不会被要挟，被以爱之名失去选择的机会。”
罗真真的语气越来越高，而后又落了下来。他见牛伦惊讶，笑了笑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觉得窒息。”
“也绝对不是只有你这种情况，才会被称作不幸的家庭。”
“那些看似幸福美好的家庭也可能藏着无法辩解的痛苦。他们甚至连说自己不幸都没人相信。”罗真真低下头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
可能是因为他知道牛伦家庭的不幸，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从牛伦刚才的神情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是一种被窒息感包围，无力到只能保持沉默的神情。
“抱歉，我说多了。”罗真真不自然的避开牛伦的眼神，而对方沉默着不说话。
那日牛伦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接近11点，罗真真特意送他。两人有些尴尬但又充满了共情。
在一楼，罗真真很真诚的和牛伦说：“如果你愿意，在觉得窒息的时候来我家透透气吧。”
还没等牛伦回答，表叔从后面走了上来对牛伦表示感谢。他问：你们说什么呢？
罗真真笑着说：“我这是邀请他下次再给我补课呢。”
牛伦笑了起来，他没答应的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回头笑着说“那我下次再给你补课。”
他们的交集这个无月无星的夜里开始，那之后牛伦常来“补课”，罗真真也看着开朗了许多。
直到2011年的冬天，年末的圣诞夜，牛伦和同学们在外面玩的很晚以至于回家时父亲把他赶了出来，呵斥着辱骂他，让他不要回家。
罗真真在窗台看到了无处可去的牛伦，给对方发信息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牛伦也没客气，他直接敲开了罗真真的家门，两人第一次睡在了一张床上。
新城是有雪的，但不是在圣诞前后。只是那晚不知为何下了些雪花。
罗真真睡的香甜，轻鼾之下是站着床边看着飘雪的牛伦。他站在地毯上裹着罗真真的厚睡袄，手边是罗真真那本翻到旧的杂志。
他有些难过又有些兴奋。那种按捺不住的窃喜和担忧来回交替。直到清晨罗真真转醒看到了靠在窗边睡着的对方，还有那本杂志之后，抢夺的脚步吵醒了牛伦。
牛伦看到罗真真怒不可遏的攥着那本杂志，愤怒的眼神里带着审视。他极力的想让罗真真安静下来，说着：“别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样的话似乎不起作用，罗真真想赶他走，冷冰冰的显然是气到了极点。牛伦没有多待，他换上自己的衣服之后起身就走。
在门口他信誓旦旦的告诉罗真真他不会说出去的。而得到的却是罗真真的冷哼和一句：“你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