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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凤娟说完,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盖。
“把你的凉鞋脱下来,我看看你的脚穿多大码的鞋子?”
丁老师突然蹲下身,示意谭凤娟脱鞋子。
“我……我,穿……”
谭凤娟嘴里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地朝后退着,想藏住那只穿了脱了帮的鞋的脚。
“多大码?要不你自己说,好吗。”
丁老师发现谭凤娟朝后躲,停止了进一步动作,带着温柔的笑脸征询地看着她。
“丁老师,我妈说,这鞋还能穿!”
谭凤娟回应了丁老师一个笑脸,用力踱了踱脚,以示脚底的鞋很结实。
“别误会,老师不是要给你买新鞋。我有一个七妹,和你同龄,个子长得快,去年夏天的鞋子今年已经不能穿了,她的下面是我的八弟,也没人能接着穿了,扔了也可惜。”
丁老师放平语气,努力不惊动谭凤娟。
“……”
谭凤娟没有作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老师。
“你告诉我穿多大码的,如果能穿,明天我值班,正好可以带过来,你上午十点钟来学校拿一下就行了。”
丁老师一边说一边朝前进了一步。
这年头计划经济,谁家的大米和粮票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师出于爱心,把没人接手的凉鞋送给自己的学生,也算大爱无疆了。
谭凤娟听完老师的话,突然感觉很温暖。
家里的经济情况谭凤娟是知道的,这双凉鞋之所以一直留着鞋帮子,是因为这样看起来还是一双凉鞋。
如果剪去了鞋帮子,就是一双凉拖鞋了,连校门都不给进。
“谢谢丁老师,我穿二十八码。”
谭凤娟说完,脱下那只好的鞋子看了看鞋底的码号。
然后,又将鞋底上的码号对着丁老师的眼睛,扬了扬。
“我家七妹穿二十九码,比你大一码,你应该能穿。”
丁老师细心地瞄了一眼鞋底码号,认真地回道。
“谢谢老师,我可以回教室了吗?”
谭凤娟重新穿上破凉鞋,返身就想朝门外跑。
她的头发粘着一口老脓痰,心里像猫抓一般,促急的很。
“别急走,我问你个事,今天李元韬为什么扔你书包?是不是……”
丁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谭凤娟打断了。
“没事,丁老师,我回教室了。”
谭凤娟说完,扭头跑出了办公室。
转身的瞬间,她的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噙满了眼眶。
她不想回忆,也不想自己再揭一次伤疤。
一些伤痕,是无法反复示人的。
一些耻辱,只适合自己一个人咀嚼。
丁老师看着谭凤娟的背影,一时语塞。
关于谭凤娟的父亲被劳动教养的事情,她在上学期家访的时候,已经有所听闻。
只是因为凤娟妈一再缄默的原因,她知道的实情并不是很多。
加上谭凤娟一味躲避,丁老师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谭凤娟离开办公室后,拖着破凉鞋直接去了厕所。
厕所旁边有一个自来水龙头,一年四季不挂锁,她想冲个头,把老脓痰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