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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木鱼声戛然而止,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太阳已然下山,可笼罩在众人心头的燥热却是从未减退。
“诸位原都是在世上讨生的苍生,我法度一人做事一人当”。
“燕京虽然已经衰败,但供诸位远走的盘缠应该还是有的。。。”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众人常年疲惫劳作的脸,他们的表情木讷而带着渴望。人活着是为了饱饭,那吃饱以后呢?明天如何,后天又如何?
“天下之大,当是无穷无尽,我等萍水相逢,不必跟大周拼命”。
说到此处,他收回了眼神,默默走向那燕京的主干。穿过人群,他的袈裟沾着土,消失在夜幕的不远处。
很快便有一些僧侣以及从前燕京的城卫前来,驱散众人,再带到燕京的各大粮仓。
所有人都明了燕京这个古城最后的命运,只好各自为自己的小命求生。
这一晚,燕京恢复了曾经的灿烂,百姓的灯火照亮了这座城的大街小巷和每一寸肌肤。
人们带走了一切,没有给这片土地留下任何东西,他们会北逃,或者沿着昆仑山脉东迁,直到在无人之地翻越重山抵达中原。
望北已经十四岁了,他变成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小先生。写意的符道,让他在小小的宁古博览群书。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惆怅,冬去春来,城中没有人走出过那捕鱼儿海的秋水,也没有人再来过这里。
于是这座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消失,最为显著的就是孩子。与孩子有关的一切都消失了。
四国的遗孤曾经陆续来到这里,留下了一些遗老遗少,而如今,他们已然死的死,长大的长大。
顺着城墙,鼻腔里都是淡淡的水汽,望北的修行天赋异常高超,可作为师父的写意却要求他压制住自己的修为,只达到大圆境便不再往前一步。
与其相对的则是金帐曾经的王子多察,此人几乎没有什么天赋,洛白一身本领,他却学了最难的一道。
禅剑术,顾名思义,此道要领在于以心为剑,若是不破心中境,便难以向前迈出一步。
这位王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国破家亡,性格变得异常安静,日常里除了和望北闲扯两句,几乎不会表达什么。
望北看到了捕鱼儿海,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大周的军营。十年对峙,此处早已经变成了一个半军半农的屯垦地,宁古城外的驻军也是越来越多。
那露华剑依旧立在原地,时刻彰显着天下第一剑神的雄风,无人敢进一步的雄风!
风划过他的脸,他想起了书上的一些文字。明都灯火,南海潮头,东粤江畔,江南烟雨,这无数的盛景却只是孩子心中的幻想,没有人能离开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多察也同样看着那远处的驻军,他抱着一柄朴实无华的铁剑,一呼一吸之间韵律显然。
这便是禅剑修行的方式,以己身悟道以助长修为,人时刻都在悟道,睡眠,俯仰之间,都是禅的瞬间。
洛白和写意待在图托的床前,这位老人已经来到了生命的末尾。烛光里,他的呼吸变得很低沉,像婴儿熟睡时的呼噜。
“图相,你此生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洛白问着这位曾经逐鹿中原的老人,声音里尽是伤感。
当年,图托带着多察和一计良策来到宁古,只提出了两个要求。
一是要善终,而是要多察不再为金帐而仇恨。
眼下,这第一个要求就要实现了,他已经病入膏肓,再也无法医治。
他驱散了几人,唯独留下了多察。
此刻他的眼神变得清明了些,甚至微微坐起身来。
多察眼中含着泪,将这位老相扶起。
“小察,很快。。。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多察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又言难开口,烛火摇摇晃晃,似乎伴随着老人微弱的呼吸。
“草原比这儿大多了,有肥美的原野,看不到头的鲜花,还有成群结队的牛羊”。
多察认真地听着,他父母早亡,小时候的每一晚,这位相国老人都会给他讲一些故事,以让这个可怜的孩子感觉到一些温暖。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静静坐在床边,像从前听故事或者儿歌那样静静听着。
“你知道那里最美好的是什么吗”?
图托没有一点血色的脸看着多察,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多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老人的眼睛。自他懂事以来,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自然不知道所谓最美好的事物。
“草原上,乃至世界上最美好的从来不是雕梁画栋,不是美酒夜光”。
“是心爱的姑娘”!
图托有些兴奋,此时,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曾经和岳青一较高下的杀气,只剩下一个迟暮老人的天真。
他甚至笑了出来,也不再咳嗽了,脸上隐约甚至有了血色。
招了招手,他示意多察靠近些。
“孩子,忘记金帐吧,就当从来没存在过”。
多察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在这位老人的教导下,他心中没有对任何人任何事的恨,有的只是对世界的茫然。
“别哭,天下很大,要记得找到心爱的姑娘”。
这位天下曾经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便这样离开了。他的遗言没有说出什么凌云之志,甚至没有寻常百姓家的嘱咐来的高远。
像一个孩子一般的遗言,只是为了让眼前的男子忘记尘世的仇恨纠葛。
翻过金山,金帐的土地映入眼帘。人死以后,要被装在车里,一直往一个方向走,直到尸体自然落下,然后便不再理会。
永远变成草原的一部分,成为羊群呼吸的空气,溅起的水花,和草原的每一次落日。
一群人围着篝火,似乎在庆祝什么难得一见的盛况,图托感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些让他头脑发晕的国策,永远沉浸在人们有规律的舞步里。
“唰”!
可刹那间,整齐的钢刀出窍,金帐骑兵的呼喊依旧回荡在他的耳边,逐渐变成了类似羊群的声音,然后永远消失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