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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等待，却丧失了林若军听到他的最佳机会。林若军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怎么也没想到这桌子底下居然有个暗室，他疑惑的张望一圈，朝后门走了出去。他以为屈万华已经从后门走了。
“这家伙，跑这么快干什么。”林若军一边想，一边往宿舍摸索而去。打火把的人们，已经跑到房子前面去了，他不担心被发现。
屈万华感觉自己的眼睛渐渐恢复了视觉。黑暗之中，他看见那掉下来的地方，有一道微弱的缝隙，缝隙外面，那微弱的灯笼光，向这里撒落几滴光芒。
那真是可怜的几滴光芒。它们弱小到连缝隙处也填不满一般，更没法向这似乎深不可测的黑暗室内输送光芒。
光是有生命的，在这一刻，屈万华竟然莫名的得到了这样一个经验！
他能感觉到，光芒在极其缓慢的向室内攀爬，仿佛空气在游走，仿佛水渍在洇晕。然而要等它们填满这房间，甚至是到达自己的眼球，似乎也要等待漫长的时光……
他看不到攀爬游走的光芒，但他居然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它是活的！
对，它是活的！它似乎还有热度，有呼吸，在那黑暗中轻微的悸动……
不对，这呼吸和热度，不是光芒发出来的，是人发出来的！屈万华突然惊觉。
但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也不相信自己的所谓感觉。他认为男人没有第六感，只有昏头的幻觉。
“呼……”他呼出一口气，侧耳倾听，黑暗中一片寂静，只有自己呼吸心跳的声音。
在这黑暗中静静地待了十几分钟，他才听到一个声音：“你真厉害！”
“谁？”屈万华轻声疑问，是清清楚楚的人声，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我第一次被关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吓得哭了好久。”那个声音说道，是个少年的声音，声音充满了佩服。
屈万华听到这声音，不知为何，并不感到害怕，可能是他的童音引起的吧？
“是吗？你为何被关在这里？”屈万华感觉自己有无数的问题要问，却挑了一个最八卦的问题。
“这……说起来话就长了……”
少年仿佛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少年名叫黄全，是一个喜欢习武的少年，七岁开始，他便跟着哥哥一起习武。但母亲不想他学武，在她看来，习武不能赚钱，不能养家，实在没用。他的父亲，是个读书人，百无一用的书生！他母亲对他父亲充满了失望之情，认为他只知道读书，不知道赚钱，是个不中用的吃白食无用男。
所以母亲希望他们兄弟好好研究赚钱的事，要实现她给他们的理想。然而他和哥哥却不听话，既不读书，也不研究赚钱，只知道练武。
一怒之下，母亲将他关在了这地下暗室之中，威胁他除非不再习武，改学赚钱之术，否则不放他出来。
“还有这种母亲！”屈万华诧异道，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少年黄全，只好说：“要关，也先关哥哥呀，为何关你？”
“从来都是老二比老大聪明啦。”黄全似乎有些骄傲的口气，“我母亲觉得哥哥已经病入膏肓，所以把希望都押注在我身上了。”
“可惜我哥害怕母亲改主意，后来跟人跑了，还偷走了我母亲的救命钱。我妈因此对我更凶了！”黄全似乎很恨哥哥。
“母亲也可怜。父亲不中用，两个儿子也不中用，她说，她老了，估计只能穷得喝农药自杀。”少年黄全似乎想明白了母亲的苦心，此刻一点也不怨恚。
“你既然懂得母亲的良苦用心，为何不向她认错？”屈万华好奇的问。
“可是，我真的不想学金融，我看着那些什么供给、需求曲线，头都要炸了。”少年黄全无奈道。
“你还知道供给和需求曲线！”屈万华惊异不已，“你多大了？”
“十二岁。我已经被关了两年零十一个月零三十天，明天就满三年啦。”黄全似乎对日子记得特别清楚。
这母亲，够鸡血！屈万华感慨。这么算起来，小黄全九岁就开始学金融了！
“满三年怎样？”屈万华又问。
“父亲悄悄跟我说过，如果满三年，我还不后悔，不认错，他就向母亲求情放了我。父亲说，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也曾替人捉刀做账啥的，存了五十万私房钱。他说他只要把这五十万私房钱交给母亲，母亲肯定会原谅我，放了我。”
“唔，原来如此。”屈万华明白了，“那托你的福，我明天跟你一起出去吧。”
“说说你的情况吧。”黄全说道。
“我……是无意中碰到了机关，掉下来的。”屈万华难为情的说，还好暗室里看不见自己的脸，不用尴尬。“不过我不是小偷，我是路过……本来想讨口水喝，但厨房里没有看到人……”
饶是对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他也要多嘴解释几句。他不是撒谎成性的人。
“没事，我父亲是个好人，他不会怪你。” 黄全在黑暗中笑道。说起父亲，他一嘴的温柔。“不过我母亲估计会骂骂你。”
“那我提前谢谢令尊大人。”屈万华安心道，随即问黄全，“令尊大人叫黄什么？”
“他姓冯。”
“哦，你随母亲姓？”
“嗯，”黄全似乎有些恼怒屈万华打断他介绍父亲，声音提高八度，“我父亲自号‘文中马前卒’，写得一手好文章。”
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憋着笑继续说道：“他真名却很拉胯，叫冯二娃。”说起“冯二娃”三个字，他似乎觉得很好笑，竟然笑出声来。
屈万华心里却“咯噔”一声，差点哭出声来。
这苦命的小黄全！
你父亲今天已经死了！他暗想，这老天爷真是捉弄人！可是他只敢想想，不敢告诉对方。
他亲眼见证了冯二娃的死。屈万华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恐怖的脸，一张潮湿而苍白的死人脸！
可是，这个死人，却是少年期盼了三年的人。他期盼明天得到他的求情，让自己重获光明，重获习武的自由！
如果你知道父亲就在今天永远的离开你了，你还能笑得出来吗？屈万华暗暗想。造化弄人，蒙在鼓里的可怜人，我怎么跟你解释呢？他实在没勇气说出这句话。
可怜人啊，可怜人！屈万华暗暗叹息，心乱如麻。
“你怎么不说话了？”少年黄全好难得找到一个人聊天，简直是个话痨，恨不得一刻不停地说，或者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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