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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跟自己形成对立
搞不清楚爱你还是恨你
──高尔宣〈why you gonna lie〉
洛宇征是刀，为了锋利牺牲厚度，用温雅的鞘藏着见血封喉的决绝和易折。苏夕宇却是一面单薄的护心镜，任凭刀刃过身也面不改色，只能在不为人知的畸角越裂越深，直至粉碎。
唯一的共同点，是生来就得在战场上浴血，向命运索要一场颠覆。
但总有一天，再强大的武器都会在战役中折损破败。
学校傍晚。
连枫凝视着苏夕宇，手边退冰的饮料哭了一桌，晕开他娟秀的蓝笔字，像一滴来自深海不甘心的泪珠。
他从来没看过苏夕宇哭，却听说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学长，这样看我我会害羞的。」如早上的约来帮忙整理纠察纪录的苏夕宇低着头，不紧不慢启唇，脸上早就没有一丝哭过的痕迹，一样地清秀明亮，搜集了全世界欲坠的阳光。
放学时间，教官室里走动零零散散，很快只剩了两人之间的一盏孤灯。
夕阳越来越早降临了。
连枫望着她，淡淡掀唇：「妳真的很假耶，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假装妳不在乎呢？」
苏夕宇颇为意外地笑了起来，这次多了些真实温度：「全世界可能只有你这样说我我不会生气。」
「因为是真的啊。装成那样，你不累吗？」连枫很会转笔，蓝色的三菱中性笔在手里旋成一个模糊的圈，他美得模糊性别的五官浸透在霞光中，晕染出微热风景。
她垂着眼，在晚风飞驰而来的飒爽中，终于抹去了嘴角弧度。
世界慢慢安静下来。
良久，苏夕宇才又习惯性地笑了笑。
「连枫，如果不这样做，我想不到别的什么方法，可以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软弱。」
面子、自尊、别人的眼光。
单亲妈妈的小孩、特招生、还有洛宇征的女朋友。
她知道不应该过度在意标签，如她一遍遍对自己的催眠，做好自己就好，不要再管别人如何评价、审视她的一言一行。
但她就是做不到，她没办法阻止自己不断加以投射，不断对世界摆出尖酸刻薄的姿态，而这样的认知，只让她更对自己的软弱生气挫败。
「我懂妳的感觉，或许就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被爱的吧。」连枫指尖停得太急，蓝笔脱手飞旋出漂亮弧度，飞向了夕阳，有一瞬间，看起来像是永恒不落。
说爱他们的，恰恰都是要有条件的。
苏夕宇回头看他，他望着终将坠落地面的笔，无力地滚到了门口。那张除了好看这样普通的形容词外、找不到更好描述的脸，此刻沉在凝固的阴影里，看上去那么地死寂。
她突然害怕起来：「连枫？」
那片阴影又突然瓦解，恢复成平日温柔散漫的模样：「下次有事就叫我一声吧，我好歹还是纠察队长，保护妳一下是没问题的。」
不要逞强。他的言下之意体贴地没有说出口，但他晓得她能懂。
苏夕宇放松下来，刚刚的阴影眨眼即散，宛如幻影。连枫又眨眨眼，语调调皮：「不如我们交往吧，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干涉了。」
「那洛宇征怎么办？」她随随便便地把玩笑开回去，眼底都是晶亮笑意。
连枫夸张地挑起眉，作势要搂住她肩膀：「我们只好偷偷来了，这样比较刺激嘛。」
「走开啦！」她笑着一把推开他。
「夕宇。」雪白球鞋走进，勘勘停在地上的蓝笔之前。
他们同时回头，洛宇征逆着光站在教官室门口，身上换了球衣，微笑地与连枫颔首，视线又回到她身上，一贯毫无破绽的彬彬有礼。
「嗨，学弟。」连枫目光在他们身上迅速来回一次，接过苏夕宇手边的资料，「夕宇在帮我处理一些资料，耽误到你们时间了吗？」
洛宇征神情端和，只有她看得出来那之下的疏离：「今天是篮球队训练，夕宇是球经，我来接她过去。」
「好，人还你。」干脆应答，连枫转向苏夕宇，笑得很放肆，「明天放学记得再来啊。」
洛宇征站在原地，看连枫帮着苏夕宇收拾好物品，两人亲昵地耳语微笑，苏夕宇从来没有那样对他笑过。
他藏在温和底下的凛冽眉目逆着逐渐黯淡的夕照。
斑驳了温度。
没有理由地，他心中最压抑不愿承认的情绪缓缓腾起，钻涌在血液里骚乱。
烧得他心烦意乱。
「学长，你知道苏夕宇是我女友吧？」两人正挥手道别时，彬彬有礼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夕宇和连枫同时转头，连枫一歪头，耳坠荡着：「所以？」
「我不希望外人有不必要的误会，也不希望处理麻烦的事情，请两位保持适合的距离。」
洛宇征话说得得体含蓄，但内容并不客气。比同龄人略高一些的声音悦耳清脆，周身不经意散露的不是那种电视剧里常演绎的天生清冷，而是为了捍卫自身胜利的危险冷漠。
苏夕宇在他眼底看不到一丝对她这个人的在乎。
来不及张口，洛宇征已经转身，背对两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