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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闪一闪亮晶晶 好像你的身体
藏在众多孤星之中 还是找得到你
挂在天上放光明 反射我的孤寂
提醒我 我也只是一颗寂寞的星星
──孙燕姿〈克卜勒〉
陌生的柔软情感藤蔓般钻进心底，一年来小心翼翼建起的防线溃不成军，明明提醒过自己无数次，女孩根本没有心，千万、千万不要开始同情她。
——可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会在自己对她说出讨厌时，露出那样的表情吗？
洛宇征不知道答案。
他的双亲感情恶劣，他从来没有机会学会如何去喜欢与被喜欢，只能束手无策地一再压抑、一再自欺，假装这些情感并不存在。
「嗯……」
苏夕宇无意识地呓语出声，以为她即将醒来、洛宇征立刻移开视线，不想被发现自己的关注，但她只是换了个姿势，依然沉睡。
一直到该走的时候，苏夕宇都没有醒来。
洛宇征连续叫了几次人才模模糊糊睁眼，不正常的红润染在眼角，眼神前所未有的涣散。他随即察觉不妙，覆掌上去，触手滚烫。苏夕宇颤巍巍支着手起身，忽然推开他摇摇晃晃奔向女厕。
他放心不下追出去几步，却也不好跟上，一直到好几分钟后才等到苏夕宇回来：「怎么了？」
长发湿答答地蜿蜒在苏夕宇苍白的侧脸上，像欲盖弥彰的疤痕：「我没事。」
洛宇征眼神扫过她显然沾过水的湿润唇角，了然于心：「这个时间诊所都关门了，妳在发烧，如果加上一直想吐的话，要不要去医院一趟？」
苏夕宇垂下眼，翻江倒海的反胃感汹涌着撕开血肉，全身也因为高烧格外酸痛，几乎快要撑不住身形。她考虑了一下医药费，再想到自己现在赚的钱只够勉强果腹，还是摇了摇头。
洛宇征抿起唇，黑眸一眨不眨时显得有些凌厉：「那至少去药局买点退烧药和胃药。」
苏夕宇撇过头后才回答：「知道了。」
她收拾东西时手都在抖，一不小心掉下了钱包，洛宇征弯腰去帮她捡，里头飘出一张单薄的发票，是黑嘉丽糖果两天前的购买纪录。除此之外，钱包里空空如也。
洛宇征还在发愣时，苏夕宇已经把钱包抢回来，但作呕感再次袭击，她转过身，匆匆又去洗手间吐。等她回来，却发现洛宇征还握着那张发票，面无表情。
「你在干嘛？还我。」
吐过后的声音沙哑虚弱，洛宇征转头看她，没有起伏地问：「我知道妳三餐都是自己张罗的，妳买其他食材或餐点的发票呢？」
不舒服时苏夕宇的声音不自觉软糯起来，哼哼唧唧：「我买的都是小店的食物，没有开发票。」
洛宇征压不住冷笑。
又来了，只要牵扯到苏夕宇，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就崩塌殆尽：「当我第一天认识妳吗？妳为了跳舞，饮食要严格控制、低油低盐，哪来的小店可以这样？」
苏夕宇也许是烧迷糊了，大眼睛水润润地仰望他，还死不承认：「最近减肥吃少一点而已。这只是一张发票，你干嘛这么敏感？」
洛宇征直视着她：「因为我知道妳疯起来，是真的做得出两天只吃糖果这样的事情。」
苏夕宇失笑，恶心的晕眩阵阵袭来，还想反驳什么，黯淡的黑影忽然爬上眼角。
「苏夕宇！」
她抓空的手指无力垂落。
洛宇征只来得及在人撞上地面前扑过去垫住她的头，手背和膝盖重重蹭在地面上擦出血痕。他顾不上疼，心跳轰鸣在耳边，分不出到底是他在抖还是苏夕宇在抖。但苏夕宇很快睁眼，咬唇缓了缓，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这什么表情，我应该裱框纪念。」
洛宇征还想说什么，但苏夕宇摇摇头止住他的话语，靠在他怀里，忽然像想到了什么，微微笑出声。
逆光看她的少年眼眸专注焦急，所有情感都满溢着她的影子。
如果不是不舒服，她这辈子大概也不会看到洛宇征露出这样的表情，恍惚间竟会错觉，洛宇征似乎真的在乎她。
「妳还有心情笑？摔傻了？」洛宇征没好气，搁在苏夕宇后脑的手却没放下，不自觉轻了声音，「起得来吗？确定不去医院？」
「只是血糖低而已，但我起不来。」苏夕宇果然不懂什么是见好就收，很愉悦地得寸进尺，「背我。」
洛宇征把自己的容忍归因于他良好的教养，总不能把不舒服的孩子扔在这里，于是他收好东西，把随身带着的巧克力糖塞给她、确定人吃下去后，真的在苏夕宇面前半跪下来。
苏夕宇望着少年其实不算宽阔的背，心底蓦然一动。
小时候她总是羡慕可以被爸爸背着的孩子，印象里朱彦勋从来没有背过或抱过她，苏佑希也不是什么可以让她撒娇的妈妈。
她轻轻伸手倾身，把自己交给洛宇征的臂弯。
暗去的校园里，他们的影子叠在空无一人的长廊，苏夕宇紧贴着少年沉稳有力的心跳，胃里的作呕感奇迹般地减轻了：「我会不会很重？」
「我力气够大。」
「我还以为你会不管我，直接把我丢在这边。」
「我不是那种人。」洛宇征的声音有些吃力。
「即使我做了这么多坏事吗？」
这次洛宇征没有回答，苏夕宇闭上嘴，可是过了一会后，她还是很小声很小声地附在他耳边低语。
「……可是不要真的不管我，洛宇征。」
洛宇征终于开口，声音很淡：「别跟我说话，我快要走不动了。」
苏夕宇鼓起嘴，报复地勒紧手臂，把头搁在洛宇征肩上，不说话了。
她不知道洛宇征此刻眉眼都是放松的弧度，唇角甚至还勾了个若有似无的笑，浅淡得本人都没有察觉。
怎么可能不管妳？他默默在心底脱口而出。都管了妳这么久，这么久。
他们就像漂浮在无亘夜空里的星星，疏远之中，还是倔强地蕴发微光。
尽管只是如此微弱的光芒，依然足以在之后谁也不知即将降临的久别中，让他们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此刻属于彼此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