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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杂毛跑了。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派出去宰狗的那位巡逻人还在野外没回来，只是用对讲系统向总部汇报了这个事情。而早起的何戈抛下了都还在睡觉的其他人，正在收发室里找老战友套近乎，所以他第一线知道了此消息。
据说，巡逻人说小杂毛跑了的时候语气还有点轻松。
因为远征小队到街区的第二天，外面开始起沙尘暴，他们又不愿在街区里处决小杂毛，便硬是等着天气转温柔，给拖了三天。
这三天里，街区顶上的光能片没法修，人们都在室内活动。小杂毛曾从笼子里钻出来过一次，跑到巷子里后，看到人就撒着欢表演追尾巴，讨到食物后就摇尾巴加作揖磕头，硬生生将末日里的难民给逗乐了一把。
最后，它被保管员逮了回去，中途还可怜巴巴地找路人要了几口肉罐头。
巡逻人在末日前也是养过狗的，知道怎么安全的带狗外出，才会接到带小杂毛去野外处决的任务。但经过一路的相处，小杂毛各种撒娇亮肚皮求抚摸，到了离街区足够远的旷野时，他想起了自己原来养的那条灰扑扑的小狗，已经有一点点舍不得下手了，解除了自动步枪机的射杀指令。
只可惜，他怎么都没想到，从他汇报小杂毛跑掉那一刻开始，已经注定活不过今天了。
他坐在沙坡上感慨了几秒钟，站起来准备回程的那一瞬间，却看见全自动步枪机的枪口正对着他。
一阵枪火四射，电瓶车和步枪机循着指令离开了。
···
巡逻人仰躺在地上，身体所剩下的最后生命力仅仅只能让他多看一眼天空。
好冷。那天空虽混混沌沌，却也能隐约看见白光最盛的那一团，他知道，那冰冷的云雾里头，最亮的地方就是温暖的太阳，而街区就是在没有太阳的极夜，给他温暖让他活下去的地方。
他不明白，为什么街区会下指令射杀他？而此时，他忽然看见小杂毛又回来了，正在舔他身上的血，舌尖扫过皮肤的时候，他能感受到一丝来自温血动物的暖，暖意甚至能抵消原本撕扯应该带来的痛感。
他忽然想起，如今已经贴上红封条的东区12栋那里，住在那里曾经的住户，曾跟他说，温柔的刀更可怕。
那人曾经想跟他交朋友来着，只是碍于街区的守则，他逃避了——对了，为什么温暖的街区会制定不允许大家串门交朋友的规矩？而那位住在东十二栋的朋友，又是忽然染了什么病，被灭了满户？
他想不明白了，因为快要失血过多，冷得失去意识了。
他们在执行米伽夫人的命令之前，把何戈赶出了收发室。于是无处可去的何戈在广场领到了今天补给的长面包棍之后，便开始启程往回走。
一路上，何戈遇到了好几个西区这边出来领补给的邻居，他们原本都是单个单的默默行走在路上，偏偏也耐不住何戈的热情打招呼，只好简单给予他眼神交换之后，便匆匆走了。
直到何戈碰到了第一天遇到的那个家伙愿意和他并肩行走，他的热情才算得到了回应。于是他们边聊边走，那个家伙还说陪何戈往方向走耽误了他领补给，而他现在懒得再走回广场去，硬是掰走了一截面包。
何戈回到75栋时，米伽夫人正在和莫历说外面那三个巨大的风力发电机。虽然那三个大家伙拦腰断了一台，折翅了一台，但仅剩的那一台在也能不容小觑，它每转一圈发电量都不低于两千瓦时。
那两台风机虽然坏了，但最重要的屏蔽仪的机电设备就在机柱里面，将咱们街区的坐标隐蔽起来，三角形以内的区域无人机拍不到，鬣狗也进不来。
只有何戈能看出来，莫历最关心的，还是关于她的父亲。
“冒昧请教您。”何戈朝米伽夫人微微鞠了鞠身，低眉顺眼地问道：“冷冻人热衷于毁灭世界，而各国政府不可能毫无察觉，为什么他们不干预呢？”
米伽夫人看了何戈一眼：“你觉得呢，黑头发的小伙子。”
“我就是一直没有想明白。”何戈道：“我理解他们不断割韭菜压榨百姓换取利益，但若是没有这些百姓，政客们的地位还有什么优势呢？”
“而且，华国一直管辖最严，他们怎会敢选了九全中心，就不怕被直接灭了吗？”
“你怎么这么相信政f呢？”米伽夫人拧了拧眉露出一丝疑惑，顷刻间忽然又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感慨到：“忘了，你是军人，你崇拜她。”
何戈了然于胸，这个她，自然是指国家。
“她确实是无私的，但是他们就不一定了。”米伽夫人笑着说：“他们早就观测到了火山异动，在我们任何人没看出问题之前，这片远离美洲的沙漠地区就已经是他们的天选之地了，甚至超过了一直公示在外的最优选的南极洲。”
“所以，对于他们收买军事基地这件事，政客们不仅没有干预，反而默认了。”何戈问。
“默认这个词语太保守了，孩子。”米伽夫人摸了摸莫历的头，朝着莫历说：“他们是保护啊。”
在世界毁灭这个大灾难面前，手握政权的人也是会贪生怕死的普通人。
“历历，几乎每个手握实权的人都有南极洲的零门槛入场券，你觉得他们是支持还是反对。”米伽夫人问道。
她的记忆里，明明到了最后一刻，都还能感受到来自祖国的关怀。莫历讶异：“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政f支持的？”
“不不不，他们当然不敢明着支持，他们只需要知道就好了！”
莫历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华国很好。”
何戈听懂了，统治阶级不过是在拿着剧本，一边怜悯，一边利己。他们舍不得百姓的原因，更多的是舍不得权柄，单单说爱民如子，就是本末倒置了。
何戈对莫历说：“华国是很好，确实比其他国家好很多。”
之前米伽夫人霸着莫历说话，迪仔原本有些吃米伽夫人的醋，却奈何人在她屋檐下，敢喝醋不敢言。此时将何戈去莫历面前开屏，便忍不下去了，连忙插过来，挡在了莫历面前，。
迪仔寻了个话头，问米伽夫人：“啊？那些政客在世界安稳的时候都前天掐，那去地下城见了面，死对头岂不是要打疯了去？”
“傻叉。”何戈冷笑一声：“你怎么就相信他们真是死对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