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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顺十九年
风吹过院外的芭蕉,雨打在梧桐树叶上,那声音清脆作响,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屋内的紫金莲花香炉里香气氤氲,却也遮盖不住一股浓浓的药味。
紫檀八角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憔悴,恹恹无绪的女子,她无力的张了张嘴,却很难听见声音,渠荷伏在她唇边听着她奄奄一息的喊道:“三······叔······”
渠荷一惊,连忙差人去段府送信,“快,去段府给三爷送信,就说四姑娘不行了,想要见他!“
门外的奴仆得了吩咐打着雨伞立刻出了暮家,渠荷转过身紧紧握着云遥的手,声音颤抖道:“姑娘,你等一等,大人马上就来,马上就来!”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
她七岁便跟着姑娘,同姑娘一起长大,姑娘心中有什么心事她其实都是知晓的,姑娘过得隐忍,尤其是嫁到暮家后更不快乐,整日愁容满面,乌云密布。
当初赵大娘子以为姑娘嫁给姑爷能有个好归宿,却不曾想那姑爷将姑娘娶到手就开始冷落姑娘,明明婚前对姑娘是极好的。
姑爷像是变了一个人,现在不喜欢姑娘了,后院的小妾像是下猪崽子似的,一窝又一窝的。如今姑娘病了也不来瞧瞧,只是宠着他现在心仪的小妾。
想着若是以前姑娘没嫁过来,姑爷不管姑娘再怎么对他摆脸色也是笑着相应,千宠万宠,现在好了,人终于娶到了,就不放置一旁不管了。
渠荷心中难过,替云遥不值,为何当初要委屈自己答应了这门亲事呢?
云遥的眼神涣散,脑子里都是段远的影子,她听着渠荷叫人去喊段远来见她最后一面,可是,她怕是等不到了。
也好,最好不相见,便不会再相恋,可是,她有好久没有见过他了,算算日子也快有一年了吧。
云遥神思慢慢的恍惚,自幼便喜欢,也是在心里藏了多年秘密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即使过去那么久,她的相思依旧如沧海那般深而无际,即使自己备受煎熬,也不肯放下。
院外的雨越下越大,去报信的小厮终于回来了,渠荷上前去迎,却只有小厮一人,小厮跑的很急,脚下的鞋袜早已经注满了水,衣衫下摆也湿了大半。
“三爷怎么没同你一处来?”渠荷皱着秀眉问道。
“段家的家仆说三爷一个月前去了荆州办事,还未回来。”一阵寒风吹过,因为下身早已湿透,很是冰凉,小厮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渠荷有些站不稳,扶住了门沿,这是、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姑娘见不到了吗?
屋内很静,渠荷不知该如何向姑娘开口,她缓缓走到云遥的榻前,却见她双目已闭,眼角还有刚刚留下的泪珠 。
渠荷知道姑娘应该是听见了,她轻轻唤了唤云遥,却怎么也唤不醒了。
云遥的一丝魂魄慢慢抽离了身体,她看见渠荷跪在她的榻前痛哭,看着暮时云在她前一晚下葬之时还和小妾巫山云雨,第二日便在她的棺材前失声痛哭,云摇自嘲的笑了笑,原来他贯来会演戏啊!
前来吊唁的贵胄世家都夸他重情重义,他哭的越是不能自已。
可是,这一切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她只想看见段远,他,还没有回来么?
云遥感到自己快要消失了,心中遗憾未减,她还是未能见到他!
或许在她这十九年来所怀有的梦,都将化作落在昨夜芭蕉树上的夜雨一样悄然逝去,了无痕迹。
要见无因见,了拼终难拼。
段远是到荆州的五日后收到云遥离世的消息,然后快马加鞭赶回,原本从荆州回到汴京城因为路途太远,再快的的马也要小半个月才能抵达,可是段远三日便赶到,跑死了三匹马!
原本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抵达京城时成了一个不修边幅,眼眶红肿的邋遢大叔。
但即使他再快抵达京城,也没能见到云遥最后一面,彼时已经下葬,他在云遥的坟茔前坐了好久。
那天天气雾蒙蒙,阴沉沉的,看着总觉得要下雨。
渠荷手里捧着一个紫色雕花小匣子,匣子上有一把精致乖巧的小锁,那锁是云遥十三岁那年生辰最想要的礼物,她说她想要把一些此生觉得很贵重的东西锁起来,于是段远替她打造了这把黄金小锁。
“三爷,这匣子里有姑娘此生最珍贵的东西,如今姑娘走了,奴婢觉得有些事你还是需要知道的。”
反正云遥已走,也不会存在丢不丢人了。
段远看着那紫色匣子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的泥土,像是刚被人从地下挖出来的。
……
汴京城的人都道段远疯了,他单枪匹马,孤身一人闯进了梁王义子暮时韫的府邸,府邸上下七十九口人无一幸免存活。
暮时韫的心口被段远的雁翎刀刺着,可段远却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大门被人打开,梁王带着数百名握弓护卫,箭指段远。
“段远,你目中可还有王法,竟敢私闯民宅!”梁王看着原本才拆掉挂满府邸的白绸缎子,如今一看,满地尽是一片腥红,空气中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满府邸皆是死尸,令人发指。
段远似乎已经杀红了眼,他本是背对着梁王,听着这话,一声哂笑却没有回头,双目充满血丝,原本俊朗的脸庞上满是鲜血,他依然直视暮时韫:“倘若遥遥还活着,我保你们活到阎王来收,可你……”段远的雁翎刀又往暮时韫的心口近了一寸:“可你……却要了她的命!”
“义、父……救我!”暮时韫无力反抗,依然是疼的七死八活。
可梁王只是冷冷的瞧了他一眼,语气满是慈父的言语:“我儿也功成身退了,为父逢年过节会为你烧香的,安心去吧!”
“段远得了失心疯,草菅人命,视为大罪,本王为民请命,除去要害,乃大任!”他一挥手,身后那些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百箭齐发,皆向段远。
暮时韫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说为大义要他一起陪葬的义父,原来,他只是一枚弃子罢了!
百箭齐发,段远却难得没有做抵抗,他至死也没有放过暮时韫,还有怀里的那个紫色的小匣子……
天终于下起了雨,可再大的雨也没能冲洗掉满地的鲜血,反而将雨水染红,淌出了数十个血洼,像极了滋润死尸的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