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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恒认真地说：“那是你们老人的思想一定要高喊着神圣的口号，做着神圣的事情。我们年轻人可不这么想。我们做事情都要从自身考虑的，我们必须承认自己的自私。如果一定要逼着我们按你们那套思想来，最后只会导致我们高喊着神圣的口号，却做着无比自私的事情。与其那样，不如允许我们做什么样的事情，喊什么样的口号，至少是真诚。”
“真诚？”张新发苦笑着说，“真诚到承认自己是为了以弱胜强的好玩才回国吗？”
“至少我给了很多人一个出于自身考虑的真正值得回来的理由！”李恒喊道。
“站在劣势的一边，算什么出于自身考虑的理由呢？”
“傲气！”李恒大声喊道，“为什么我们必须选择到条件最好的地方生活一辈子？为什么我们不能趁着年轻，来到一个需要我们挥洒青春的地方呢？因为我们害怕失败？因为我们不相信自己能把这片土地变得更加强大和美好？因为我们担心自己一腔热血只换来最后落魄的结局？我一直很尊敬田骥，他对科学事业的热情和严谨，都是我无法企及的。但我也有一点瞧不起他，就是他身上缺少一股傲气。他什么都要求最好的，总是不断权衡对自己有利的方面然后才做出选择！那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能扭转大局！他听从过来人的建议，也见过许多人的不幸和失败，所以他认为如果自己也选择了跟失败者同样的道路，那么结局也一定一样失败。可是他错了！不同的人走同样的道路，总会有着不同的结局！更何况有的道路，本就是需要多少人多少年前仆后继的失败才能走通的！华夏有多少像田骥这样有才能的人啊！如果他们都愿意拿出热血走着前人没有走通的道路，那么结局又会如何？”
“唉……”张新发摇摇头说，“田骥曾提出了一个让我非常愤怒的观点。我之所以非常愤怒是因为我自己也无法找到辩解的理由。他说你站在弱者的一边，是违反物竞天择的规律的。强者本就应该将弱者淘汰掉，你支持弱者，就是在逆天！”
“放屁！”李恒哈哈大笑道，“强弱之势，消长之间！事物时刻都在发生着变化，怎么是他可以用一时之强弱妄加判断的！更何况站在弱者一边，行逆天之举，难道不是更痛快的事情吗？”
“逆天行事，会输的很惨的。”张新发严肃地说，“田骥不想输。这个理由能打倒你说的一切。”
李恒一字一句地说：“输了又如何？我问你，就在此时此刻，这世界上有哪个人不是正在走向死亡？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在消耗着自己的生命！生命本就带着悲剧的成分，不论活着时有着怎样的光辉灿烂，我们最终都将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永永远远地死去！谁到了最后，能在死神面前不输？正因为如此，我们人类才会不断歌颂着那些在绝境中顽强生存的故事！我们需要保持着克服一切的傲气，度过生命每一刻钟，尽管你我早就知道最后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坚定地说道：“你明白了吗，老头？逆天才是人类的本性！和飞蛾扑火一样，奔着必输的结局驰骋而去，也是我们人类的本性！”
“呵呵呵……”张新发释然地笑了，“我真的希望你永远保持这样的气魄，真真正正改变我们的社会！”
“我会的。”李恒得意地笑着说，“就凭我李恒的双手！”
飞机已经进入了南极洲上空。李恒说道：“现在我们还在米国防区，一会儿接近华夏防线的时候，我就要通过无线电说明我是华夏的飞机，防止华夏误伤。但那个时候，美方也会通过监听发现我们的，不过只要进入华夏防区，我相信米国人就不会再武力阻拦了——毕竟战争还没有真正开始，双方都不愿成为开第一枪的人。”
然而就在这时，两人听到通讯机传来急切呼喊声：“咆哮者！不论你现在执行着什么任务，我们都命令你现在终止任务，立刻返回！这是来自最高指挥官的命令！”
李恒狠狠道：“我们被发现了。怎么会这样？”
紧接着又听到呼声：“立刻终止任务返回米国！你已经被导弹锁定！十秒钟后我们将发射导弹将你击毁！”
张新发喊道：“该怎么办？”
李恒打开无线电通讯，大声喊道：“我是华人！不得不通过偷取米国战机来投奔祖国！机上还有我国教授张新发！我们已经被美方导弹锁定，但我会努力坚持到防线交界区！请求祖国援救！请求祖国援救！”
张新发大喊道：“这么早就故意暴露吗？”
李恒摇摇头喊道：“老师！坐好了！”
飞机后面已经出现了一枚疾驰而来的导弹。李恒驾驶飞机猛地拔高，导弹也跟着飞来。李恒看着雷达，咬牙道：“不知道能坚持到哪里！老师，准备跳伞啊！”
导弹已经逼近飞机了。李恒大声喊道：“来不及了！我们跳伞下去！可能会落在米国防区里，但距离华夏防区已经很近了！我们可以步行赶过去！”
李恒死死盯着雷达，突然大喊道：“就是现在！”他按下弹射按钮，两人先后弹了出去。
“轰——”天空中一声巨响，飞机就这样燃成了废铁。
与此同时，在华夏南极驻军总司令部，也第一时间得到了监听员的通报。同时，一位军官向驻军最高指挥官报告，说已经证实华夏的确有一位叫做张新发的学家，数天前前往米国执行收揽人才的任务。
总司令的表情异常严峻：“他们落在哪里了？”
士兵答道：“他们落在了米军防线边界，是一个条件恶劣的无人区。但是距离划定的华夏防线只有几公里了。”
“距离那里最近的部队是哪支？”总司令立刻问道。
“是一只安排在最前线的特别部队，大概有几十号人。还没有形成战斗力，是由一批刚刚从国内抽选出来的特殊人员，来到南极才三周！”士兵答道。
“立刻派他们前去营救这两位专家！尽量在米军发现以前就返回到华夏防区！同时派出附近的特种部队赶去支援！”
大量冰块堆积而成了巨大的冰川。在这片风雪交加的景象中，李恒努力搜寻着张新发。他看见了冰川中降落伞的身影，急忙赶了过去。
看到张新发的样子，李恒不禁咬了咬嘴唇。张新发已经被一个锋利的冰刺扎穿了半个肚子，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冰雪。张新发颤抖着动了动嘴唇，然后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李恒抿着嘴唇晃了晃自己的双臂，也回以他一个笑容，但很快他收起笑容说：“我试试用降落伞把米军引过来，他们发现你后会给你治疗的。”
“得了吧。”张新发笑着说，“你不能把他们引来。你要赶紧回到你的祖国去！何况就算他们发现了我，也来不及救我了……我已经到头了。”
李恒沉默了。他大概也知道老人说的是实话。
“老头，对不起。”李恒开口说。
“没什么。我运气不好……”张新发努力笑道，“你活着，我的努力没白费……”
“不。”李恒摇摇头说，“我是为你女儿的事情跟你道歉。”
张新发笑了：“那不怨你。是琳儿太痴情，而你又根本不喜欢她。她太脆弱了。”
“我年轻时候沾花惹草。”李恒低下头说，“和许多女孩太过亲近了。她的死是我造成的。”
“不。”张新发忽然使出全身的力量说，“我没去找你之前也这么觉得。可是自从见到你一个人在米国孤独地生活着，我就知道你其实一直都在为这件事愧疚！当年琳儿自杀后，你主动放弃了对你真正所爱的女人的追求，远渡重洋到了米国，把以前的一切关系都切断，选择了十几年的孤独……你，早就还清了一切！”
李恒第一次用有点湿润的眼睛看着张新发。
“听我说，”张新发微笑着说，“等战争结束后，赶紧找个好女孩。就当为我抱个孙子……”
李恒流泪着笑了。
“走吧！你好好活着，我一生就没什么遗憾了。”张新发笑着，声音剧烈颤抖起来，“要说这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亲眼看见你说的那种精神——真正的中国精神！”
“不，老头。”李恒含泪望着缓缓闭上双眼的老人，坚定地说，“看看你自己就是了！”
张新发闭上双眼，灿烂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