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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谢枫这样对叶姐说。
叶姐放下餐具，随着一个念头的催动，谢枫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块屏幕，屏幕上是一组录像，是在海面上，十几艘船在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其中的一艘船，有所发现，在海面之下，打捞出一坨血红色与白色混合的肉块。
“这是什么意思？”谢枫感到疑惑。
“那个是你。”叶姐面无表情地回复。
“什么！”谢枫十分震惊。
随着镜头的不断拉大，可以看见那肉块，上有着不少往外刺出的骨头，而肉块之上，有着一坨小肉块，藕断丝连，挂在大肉块之上，随着视线慢慢拉近，小肉块之上，有着些许毛发，和暴露在外的牙齿。
“这是，我”话未说完，影像里的人居然拿着一把锯刀，干净利落地把“小肉块”割了下来。谢枫震惊无比，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死死地看着那人把他的脑袋装进了罐子里，封了起来。
画面一转，一张床上，摆着小臂这么长的装置，现在的谢枫当然认得出，这是终端，是他的终端。一群部长级别的人一个个经过，在最后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这里停下，用手环对着谢枫的终端下达命令，无数的血肉居然从那小小的终端上长出，经过无数的分化，最后变成了谢枫，这样一个人。
谢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恩卡先前不愿告诉，如今却又过来安慰道：“你有听说过忒修斯之船吗？”
谢枫没有回答，还在沉浸在震惊之中。
“假若一艘船在使用过程中，不断地维修，到最后没有一块木板是原来的，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嗯？”恩卡这样问着，又自己回答，“我今天就告诉你，是的，那还是原来那艘船，人的存在不在于身躯而是思想，在很久之前，那时候我还没当兵，我的人生过的一团糟，我的父亲告诉我，不管如何，我还是击败了几亿个兄弟姐妹，夺得头筹，哈哈哈。”
恩卡双手搭在谢枫的双肩，让谢枫与他对视：“但那是错的！不论是什么情况，那都是我！你也一样，即使有所出入，那也不过是高一点的谢枫，矮一点的谢枫，女性的谢枫，孩子！谢枫是你的思想，不是羸弱的肉体！”
谢枫在恩卡的说教中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是又看了一遍录像，心里依然发毛。他站起身来对叶姐说：“我的头在哪里？”
“保存起来，会做成标本。”
“让我看看。”
“这不符合规矩。”
“求你了，让我看看。”谢枫向叶姐发出请求，叶姐皱起了眉头，在犹豫着，但神情一下就有所缓和。
“可以。”随后站起身来，向饭堂外走去。
谢枫随之跟上，走过一段长廊，坐上一趟列车，到达一座飞岛，一路上经过了许多，但谢枫只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随着叶姐左拐右拐，最后到达了标本室，在被剖开之前截了下来，任由谢枫去观察，去看，去相信。
谢枫就这么抱着自己的脑袋站在那里，看着罐子里的自己，从先前的震惊，到恐惧，再到最后的相信，自己求着来看，到最后不到几分钟，就推着还了回去。
那是谢枫吗？那是谢枫，死掉的谢枫，就算死去也是自己的选择，也算自由的一生。
那自己呢，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谁，当然也是谢枫，没什么好争议的了，就这样回去吧。
叶姐也没说什么，带着谢枫回去了。
“叶姐，你们在移植的时候疼吗？”谢枫在回去的路上问。
“你觉得疼吗？”叶姐却是反问。
“我觉得可疼了，这辈子都忘不掉。”谢枫回答。
“痛苦是需要被接纳的，若是不能接纳痛苦，活着，就是一种痛苦，不能接纳活着的痛苦，就只能死去。”叶姐如此说。
“我不清楚。”谢枫说。
“痛苦，就是剥不掉的山竹皮。”叶姐说。
“山竹是什么？”谢枫不解。
“山竹是一种水果，产糖量不行，已经被淘汰了，有它自己的芳香，但皮很苦。”叶姐回答。
“我没吃过。要我怎么理解呢。”谢枫问。
“这就对了，痛苦就是只能这样描述的东西。只有体会得多了，才有描述的资格。”
谢枫听着，说：“我想试试那个叫山竹的东西。”
“欲望，也是对痛苦接纳，只有你站在了那个位置，你才能看到痛苦的价值。”叶姐指着玻璃窗外的月亮说：“你看得见吗，看得清楚吗。”
“当然，非常清楚。”谢枫回答。
“我在成为作战员之前，从未仔细看过月亮，但其实没强化过的视力也能看得很清楚，在来到中央城后，我仔细看了看月亮，我非常惊讶，发现月亮并不是一颗星星般遥远的东西，从前的我似乎潜意识里就只把月亮当成是天上的灯泡，简单来说，人们不害怕月亮。”叶姐转头看向谢枫，“但是我害怕，恐惧和期望同时充满我的内心，那月亮就好像是伸手就能触碰到的东西，地球的引力好像锁链困住我，阻止我飞向月球。我好痛苦。”
“那你到了月球了？”谢枫问。
“当然，踩在月球上看地球，看着曾经束缚过我的地方，那种感觉就像一把利剑刺穿我的脑袋，如此通透，如此自由。”叶姐的嘴角竟然浮现出一丝微笑。
谢枫看向月球，在层层玻璃的包围下，画面中的月球就好像在画框之中，但它很快就突破画框，近的就好像在怀抱里，这样一颗星球，如此近，如此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