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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睡半醒中，兰缪尔似乎听到昏耀在喊他。他感觉到魔王将他抱上角马，谨慎地又赶了一段路。</p>
他断续地做了一点梦，久违地梦见很久很久之前的布雷特神殿，那里花草盛开，阳光明媚。他金发垂肩，赤足坐在雪白的台阶上弹竖琴，黄雀和蝴蝶相继飞来。</p>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靠近，昏耀在他身边坐下，肩上落满了花瓣，头顶两侧的盘角都是优美修长的样子。</p>
魔王用布巾为他擦拭脚上的泥土，为他取下镣铐与锁链。又亲吻他的额头，捧着他的脸低声说：</p>
“你没有罪了，兰缪尔。”</p>
“我不恨你，我爱你。”</p>
……</p>
再次醒来的时候，雪停了。</p>
兰缪尔发现自己靠在树上，昏耀</p>
不知道从哪里弄了野果，正将酸甜饱满的汁液往他嘴里喂。</p>
他意识还迷蒙着，没力气说话，就咬了一下昏耀抵在他牙齿间的手指，告诉魔王自己醒了。</p>
“兰缪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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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缪尔半睁着眼，很轻地嗯了一声。</p>
昏耀看人醒了，索性把手里的果肉也撕下一点点，喂给他吃：“现在想清楚了没有？”</p>
兰缪尔眼里浮现一点暖意。</p>
他小声说：“谢谢。”</p>
这显然不是昏耀要听的答案，魔王立刻把果子拿走，佯装凶恶地睨着他。</p>
兰缪尔无奈道：“我想清楚了。”</p>
“那你说说，想清楚什么了？”</p>
“吾王放过我吧，自己说那种话，好丢人……”</p>
“你还要不要去结界崖了？”</p>
“好吧，好吧。”兰缪尔只好叹气。他顿了顿，像是说给自己听那样，缓慢而认真地说，“你宽恕我了。”</p>
“你……”</p>
昏耀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得不行。</p>
他本想至少叫兰缪尔说一句“我没有罪”，不过想想也能猜到，圣君肯定要拿“这只是你的看法，不能代表其他魔族和人族”之类的话来堵他嘴。只好先这么算了。</p>
稍作休息之后，他们赶最后一段路。角马在晴朗的雪原上飞奔，留下一串火焰炙烤过的痕迹。</p>
兰缪尔的精神变得很好，就像卸下压了半生的枷锁。</p>
这一路上他又说了很多话，说人间，说深渊。昏耀听着，每句都回应，偶尔也会用抱怨的腔调插嘴：</p>
“所以，七年前那一战，圣君陛下是故意输的，嗯？”</p>
“吾王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命都快搭上了。”</p>
“还狡辩。你以法力消耗过的状态来跟我打，中途还惦记着演戏。”</p>
“演戏？”</p>
“你不还可怜兮兮地祈祷吗？”</p>
“啊……”兰缪尔忍俊不禁。</p>
昏耀又哼道：“你还偷窥了我好几年？”</p>
“也没能看见几次……”</p>
“那是我当年不知道。要是知道你在上面，我肯定把王庭建在结界崖上，天天赶去骂你。”</p>
兰缪尔笑过之后，又央求道：“以后，吾王要多在结界崖上种些花啊。如果我变成太阳……”</p>
昏耀：“打住，这又是圣训里的什么说法？不是你那神母才是太阳吗？”</p>
兰缪尔坦坦荡荡：“不是圣训，是我自己的说法。”</p>
“我想变成太阳，每到鲜花盛开的季节，就来看看你。”</p>
这句话简直像是在昏耀心口割了一刀，强撑了一路的镇定差点溃不成军。他差点又掉下眼泪来，咬着牙摇头说：“不。”</p>
兰缪尔不说话了，难过地看着他。</p>
结界崖到了，昏耀停了马，缰绳系在树上。他将兰缪尔横抱起来，沉默地踩着积雪走上山崖。</p>
才停了小会儿，雪又开始下了。散发着光芒的结界越来越近，眼看只有几步路了。</p>
兰缪尔枕着魔王的肩膀，听着踩雪的咯吱声，忽然说：“……昏耀。”</p>
他难得直呼魔王的名字。</p>
“还有一个问题，你要帮我解答。”</p>
昏耀哑声道：“你说。”</p>
兰缪尔眼中那淡淡的哀伤，才消失了片刻，复又出现了，“你说你不再恨我，可是。”</p>
他摸着魔王的脸，神色间有些茫然与失落，“恨被抵消了……爱，又该怎么办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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