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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华音在外头侃侃而谈的同时，萧照夜在后堂抱着枕头哭得梨花带雨。
不活了！简直不想活了！
在京城，好歹他也是以姿容佚丽，仪态端方著称的，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都要担心受人指摘。
怎么想得到，有一天穿着玫红绣鸳鸯的裙子，披着半透明的薄纱，顶着八爪鱼一样的发型，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呢？
虽然但是……哭包的同时，他也把自己的来路去处想通透了。
他现在还不能回京。
因为他还不知是何人害他，目的又是什么。
也许有人会说，回去让父亲下道旨意，难道查不出么？
可那恰恰是问题所在。
京中素有党派之争，只怕他们借题发挥，互相攻讦，只有立场，没有真相，将一切陷于迷雾之中。不知此事的幕后主使，到底是针对他，针对韩保，还是针对江山社稷。
查不清楚还不是最可怕的，最最最怕的，是在拉扯中把事情闹大！
一个节度使守卫边境，手里有上万军马，在朝堂上也位高权重，封妻荫子，正常来说，不会冒险造反。
但是，如果一个皇子在他地界上受了袭击，差点死掉。你说他心里会怎么想呢？
就算皇帝安慰他说不关你的事，你说他自己敢信吗？
一日不能水落石出，一日他必定忧惧不已。
前朝便有这样的事例，边疆武将受到猜疑，本不想反，到最后却也不得不反。
兵祸虽然最后得到平定，但百姓流离，诗家哀叹，一个本来全盛的王朝从此一蹶不振。
而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自己把这件事查清，不让它有机会发酵。他作为受害者，查出的真相，没人有立场反驳。
他正想着，帘子一动，看时，是露华音推门进来了。
萧照夜当时擦了眼泪，整理衣襟，俯身行了个深圆的大礼：“姑娘救命之恩，在下铭刻在心，此生若无缘，愿来世结草衔环，倾身用命以报。”
他这一套动作礼仪良好，规矩森严，可惜原本是男装大袖的礼，此时还穿着女裙，就滑稽得很。
华音听他这话，吓了一跳，怎么生离死别似的，忙道：“你伤还没好，怎么就要走？”
萧照夜苦笑一下，低头不肯直视她面容：“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我与姑娘男女有别，怎能在此逗留，坏了姑娘名节。”
露华音一下脸上大红。
昨天的事她一直在宽慰自己医者父母心，但难免也有些尴尬，可怎么叫这人一说，听起来反像成了她不避嫌疑，不知羞耻一般？
她羞愤之下，脱口而出：“什么瓜田李下？昨天我把你衣裳全剪了，只剩一条亵裤，你是不是要去一头撞死！”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却先脸红得火烧一样，毕竟是闺阁姑娘，居然亲口承认把男子扒光……
不过萧照夜并没注意对方的窘态，只感到自己血液冲脑，羞臊无比，当真想一头撞到墙上。
但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是男子，为何要因被看了撞死？”
露华音脸上还有点红，半捂着脸道：“难道女子就该吗？”
“女子……” 萧照夜梗了一下，他本想说，女子也不该，可脑中闪现读过的典籍、听过的事例，世上好像很多女子这样去做，以至于只感觉“这是常事”。
他立刻清了清嗓子，另起道：“圣人言……”
没想到，他又被打断了。
“圣人言，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对不对？” 露华音飞快道。
“对……”
“那男人就该要求自己，被人看了就一头撞死，怎么会要求女人为他们撞死呢？这不是不符合圣人的话吗？”
“……”
萧照夜从小是个听话的孩子，母亲对他严格要求，师父对他谆谆教诲。让他学什么就学什么，让他读什么就读什么，以至于他从来没有质疑过。
可他是讲道理的，露华音这一套逻辑闭环，没毛病啊，可为什么与他传统认知不一样呢？
所以他一下，竟被说懵了，立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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