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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明白了李钦的想法。
你看，说到有谷夫人胡人血统，蓝衣的第一反应就是“你是不是怀疑她”，李钦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两名副将级别相同，但提起来时，谷雨的名字总放在前头。
所以站在李钦的角度，现在他配合守城，与谷雨方向一致，对他有什么好处呢？论功行赏起来，还是谷雨的名字在前。
反过来，假如不加抵抗，放胡人进城任意劫掠，马前人头马后妇女而去，会发生什么呢？
胡人惯于游牧，不会据守城池，一般烧杀抢掠一番便会撤走。留下的废墟之上，可想而知，百姓会何等痛恨。
到时候，一切跟胡人有关系的人都会倒霉。谷雨可能重则被指称是胡人细作，轻也会被波及不得重用。几个孩子更会因胡人血统抬不起头。
想来，看到谷雨不痛快，李钦就痛快了。
至于说放胡人进城对李钦本身有没有危险呢？
有，但不多。
因为就算他手中只有一半兵符，调动不了大军，但是身边总有个几百亲卫，，到附近山野避难几日并不难。
自古战争，都是身居高位的人容易跑掉，后知后觉的平民百姓遭殃。
华音想到此处，真是在心中鄙视这个李钦。
然后她又想，这事还是要怪温慈。上梁不正下梁歪，温慈本就是自恃心机，以制衡之术为统御之道的人，他手下提拔出这样的将领，亦不令人奇怪。
愤怒归愤怒，问题总要一个个解决。
她暂且放下李钦的事，问紫衣：“东西拿来了么？”
紫衣呈上一幅地图：“神主，这是您要的燕州水陆图！”
华音打开，果然是一幅好图，山川林泽都画得十分清晰，底下印着“广贤斋出品”字样。
地图非常重要，她直接打开就着看，问：“胡人什么情况？现在到哪里了？”
紫衣俯首：“最新探知，此次胡人联合的共有三个部落，分别是博尔古部、额齐部和段部。联军号称十七万人，马步并进，昨夜驻扎在乌河原，若行得快，两天半就可抵达燕州！”
说话间，青衣白衣另外两位姑娘也上楼来了。十七万人，两天路程，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震。
华音也焦虑，城中两位做主的将领，甚至没能就抵抗达成一致。
不过她不能把这种情绪表达出来，而是道：“你们放心，观音台自有天佑，本座都有安排。”
几个姑娘半信半疑，但这种时刻，也只能信任她。
华音微微蹙眉，又问紫衣：“段部？这姓氏有些熟。”
紫衣答道：“是，段部之前再之前的首领，曾娶过本朝公主，所以后来不少胡商，都出自段部。”
华音想起一些萧照夜同她讲过的事情。
于是她附耳道：“你再去打探，务必搞清段部的首领名叫什么。”
紫衣领命而去，青衣上前禀报道：“奴婢按您说的，派人追查跟踪那几个胡人细作，想揪出他们的整个网络……”
温慈前脚刚出城，胡人立刻行动起来，这应该不是巧合，而是燕州的情报，早已大量外泄。从那个补锅匠来看，民间早有大量胡人细作，也许从开边市的时候，就泥沙俱下。所以华音把紫衣的一部分任务分给青衣，让她去追查胡人的情报网络。
可是，青衣现在表情痛苦，道：“他们每个人，一天里都见了上百号人，若只剩下三天时间，根本排查不完谁是跟他们接头的奸细，谁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众人都看向青衣，面色沉重。如果不能把这些奸细揪出来，接下来几天，他们还会源源不断地向外提供信息，比如城中有多少粮草，哪里防御薄弱，这城池还怎么守？
不过，华音对此早有预料，甚至笑了一下。
情报战，那是她的主场。
她盘了盘椅子扶手的花纹，缓缓道：“查不出也没关系。总有他们常活动的地点轨迹吧？”
青衣点头：“这倒是有。”
华音让青衣过来，在她手中的地图上浅浅标记一下。那几个已知的细作都在什么地方停留，去过何处吃饭喝水。
然后她道：“我们只要不让他们带正确的信息走就是了。”
青衣疑惑：“要如何做？”
华音微笑，吩咐道：“你找城里写话本子的书生，让他们连夜写三十篇故事。什么美艳寡妇养了八个闲汉，什么公公媳妇爬灰被捉奸，反正怎么狗血怎么写，然后叫那口条好的说书人，在沿途各个茶馆酒肆轮番大讲。”
青衣初时还不解，但脑子一转，也想明白了。
人性就是喜欢这种八卦猎奇的东西，但凡你听见“寡妇方赤条条与小叔子拥在一起，门被一脚踹开”，你想不想往下听？而随便听这么几个故事，一晌午就过去了，除了一堆香艳八卦，你却一条有效的情报都没记住。
另外几个姑娘也都红着脸掩口笑起来。
华音道：“再派些我们的人，扮做贩夫走卒，在那胡人据点周围晃荡。凡是他们打听事情，就告诉他们错的消息。忙了一天没有成果，他们为了交差，定会把这些错误信息奉为圭臬，回报给大本营的。”
青衣明显有了精神，清脆应了声“是！属下就去！”
其他人都领命走了，房中剩下白衣还未禀报事情，华音单独问她：“你那边进展如何？”
白衣回报：“查清了。那位花魁娘子是云州人，本是‘金雀儿’出身，先前曾被一位富商买下过，没想到，命运多舛，刚过门那富商急病死了，大娘子说她刑克，重又把她卖到燕州的青楼。听说她原来用的花名是‘凝兰’，如今在暖春阁，换了花名，叫做‘相思’。歌舞双绝，连李副将都迷她迷得不行。”
华音点点头。说起来，早前她在街上行走时，见过花魁娘子的马车，一掀帘子间，看着有些像是凝兰，但毕竟妆容艳丽，又隔得远，并没敢认，没想到，还真是她。
她与凝兰接触过，知道她是个行事稳重的。先前在林四果的船宴没看见她，还为她庆幸过。可怜到底还是薄命，好不容易嫁入良家，转身又被抛回孽海。
不过也多亏她现在是暖春阁的花魁，才能帮上自己这个忙。
华音把象征“千眼观音”的黄金面具重新戴起来，向白衣吩咐道：“你把她带来，我有事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