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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看向身后, 发现那扇他们通过的大门已经消失了，开口闭合和旁边的墙体相同。灰尘层积的窗台没有玻璃，克拉克试探着伸手却碰到了一层无形的膜。上面的楼层也是一样, 看起来毫无异样，但这栋楼已经变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外部的光线因为太阳下沉渐渐变暗, 折射着幽蓝的色彩, 照亮这栋废弃建筑内部的构造，在明暗光影的分割线条里显出令人恐惧的压抑感。
但莫恩仍不见踪影, 克拉克不敢直接用力量轰开大楼, 在这种魔法空间里细小的改变都可能引发巨大的危机，克拉克不知道直觉从何而来, 就像他曾经经历过无数次这种情形一样。
他从楼梯向上走，和底层的空旷一片不同，二楼是类似公寓的布局, 过道走廊和分布两侧的房间。墙壁和门扉上布满了烧焦的痕迹，像是曾被一场大火肆虐过, 留下触目惊心的残骸。奇怪的是，虽然烟熏火燎的迹象遍布了整个空间, 但每一扇门都好好地关着, 除了那些痕迹之外完好无损。
如果这里曾经真的是一栋公寓, 遭遇了火灾, 那么公寓里的住户呢，他们有没有逃出来, 还是说, 那些哀嚎着的生命在火光中爬向紧闭的房门，却绝望的发现最后的逃生通道被紧紧关闭，只能拼命捶打铁门, 最后无力的垂下手。
克拉克悚然一惊，那些莫名涌进他脑海的念头和画面被理智驱散，恍惚间回到现实，就听到身后虚弱的脚步声。
莫恩满身是伤，长裙边缘沾满了灰尘，冷白的脸上有一道刺眼的血痕，原本清冷的模样显得格外脆弱。她像是被什么追赶着，慌不择路的朝克拉克跑来。
“你怎么了？！”
女孩撞进他怀里，克拉克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刚想推开她，就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原本是莫恩样子的人突然消失变成一团黑雾，卷着他狠狠朝一扇自动打开的门里推去。
今天是他们恋爱第一百天纪念日，克拉克在主编“自愿加班”的暗示下第一次准时下班，将那间充斥着油墨味道和打字机声音的办公室扔在脑后。
他一向是很沉稳的，但今天连脚步都格外轻快起来。花店在莱姆街的尽头拐角处，老板正在包扎他预定好的花束，花了他半个月工资的玫瑰还闪着晶莹的水珠，里面藏着他难以诉诸于口却热烈真挚的爱意。
将玫瑰捧在手里的时候，他几乎按耐不住想用超级速度赶回家里，但又像进行着什么庄严的仪式，不愿意破坏这种他向往已久终于实现的普通人的幸福。
他们租的公寓离市区有点距离，但周围的房客都很友好，来来往往没有大都市常见的冷漠，反而都会笑着打招呼。但是今天他回到家时，却发现过道两旁的每一扇门都奇怪的关了起来，安静的环境让唯一一点动静显得格外清晰。
这些异常很快就在他脑海中消失了，下一刻他怔住，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有什么奇怪的呢，或许是邻居们都出去了。他摇摇头，笑着走近他们的房间。
在打开门之前，他为了确保恋人不会提前发现惊喜，所以作弊式的使用超能力探听了屋子里的声音。
莫恩在打电话，笑声妩媚，是克拉克从来没有听过的柔软。
“嗯，我知道，他过几天会出差，到时候我去找你。不会被他知道的。我也很想你。”暧昧的字眼像一把把刀戳向克拉克的心脏，他不自禁握紧了花束，鲜红的花瓣变得斑驳，染红了他的指尖。
他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莫恩慌忙掩饰的神情，她挂断对话先发制人：“不是说今天要加班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克拉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温和的笑笑，递出手里的花：“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莫恩接过花，神色变得柔和：“我去做饭。”
屋子里的场景渐渐模糊，空间压缩坍塌成为二维画面，像一张动态照片被悬挂在时间轴上。
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之中，莫恩和一团黑雾遥相对峙。她手里握着一瓶药剂，药水闪着盈盈光泽，黑雾很忌惮似的不敢靠近。
她看了看“照片”里仍在继续的画面，嘲讽道：“这种劣质又愚蠢的情节也难为你想的出来。”
黑雾不服气的反驳，声音嘶哑：“你懂什么，所有人类都逃不过怀疑和背叛，尤其是恋人之间，只要不信任的种子被埋下，就会长成参天大树，最终带来罪恶和死亡。”它桀桀大笑，之前还没动手就被识破的挫败感终于恢复，“这是你们两个人的异度空间，就算你没有陷入其中，只要有一个人逃不出去，你们都得被困在这里。”
莫恩却没有露出它期待的慌乱神情，反而若有所思：“他的空间和这里相互区隔，应该不是你能做到的吧，如果你这么强大就不会被我的药水伤到了。”
黑雾显然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一开始因为被轻视气的跳脚，但一转眼就傲慢起来，得意洋洋：“这是傲慢和嫉妒两位大人共建的领域，连最强大的恶魔也无法破坏，如果不摆脱既定的轨迹是绝对无法离开的。而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人能从这里出去过。”
恶魔，地狱，七宗罪，好在这几天莫恩拉着克拉克补了一些基本常识才听懂了这些在原来世界没有出现过的名词。她原以为这个世界比她原来要平和许多——至少非人种族和奇怪的能力都比较罕见，但事实上只是这些东西被掩盖在普通人无法接触到的深层。
“没有人离开过？他们死后就在这里腐烂吗？”
或许也是很久没有交流过了，虽然面前是敌人，但黑雾已经预料到了她的下场，也就大方的告诉莫恩：“当然不是，他们没有通过考验，灵魂就归傲慢和嫉妒所有了，在这里人类的恶念会被最大程度的放大，是很不错的食物。”
莫恩抓住了字眼：“考验？也就是说惩罚和奖励应当并存。”她早就想过这一点了，如果地狱真的存在，那么天堂也不会只是传说，善恶相对，这栋废弃建筑难道真的能不受注意的存在这么多年？最有可能的是它本身就维持着一个平衡，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
黑雾不想承认，但这种态度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测。确实是这样，这栋建筑召唤的都是内心存在着巨大欲望的人类，这类人往往也是死的最快的一批。它给出承诺，只要能通过考验就可以获得想要的一切，不然哪会有这么多人愿意进入废弃大楼探险。也就莫恩和克拉克这两个人格格不入，是自己进来的。
就像莫恩和克拉克跟随着的那个男人，他是一个穷困潦倒家庭破碎的赌鬼，受到恶魔的青睐，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改变未来的机会什么都肯做。
克拉克的照片左侧悬挂的就是他的照片，此时已经变黑了——因为他在怀疑恋人背叛自己之后想也不想就制造了火灾，杀掉了她，考验失败——如同他真正的经历那样，因为怀疑妻子和别人有染，用暴力发泄着内心的恶意。
“人类的邪恶有时候连恶魔也要甘拜下风。”黑雾当时见到那么快结束的考验也忍不住惊讶。但这里本来就是罪恶的温床，因为魔法的暗示改变了原本的记忆，失去了公理法律的约束，一切凭由本能行事，不管出现怎样的场面都不足为奇了。
就在她们说话间，时间轴上的画面突然变了。
“不可能，他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黑雾仔仔细细盯着照片里的情形，不得不确定这个男人真的没有产生任何恶意，但凡他在怀疑与愤怒之下催生出一点伤害毁灭的欲望，哪怕没有付诸行动，这个幻境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莫恩则是看着克拉克的举动，耳边黑雾气急败坏道“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做啊！”，也无法阻止画面里男人坦诚直白的话语。
里面被设定好的人物“莫恩”在听到恋人的疑惑之后，忠实的履行设定好的情节，惊讶又好笑：“你们报社的新主编是我的朋友，我就想瞒着你让她关照一下。这是我的不对，但你再说分手我就要生气了。”
莫恩注视着画面里克拉克天空一样明朗澄澈的眼睛，有些奇怪这样的人是怎么长大的。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误会、纠结、怀疑、嫉妒或许只是自我的劣性根作祟，但没有人会将它宣之于口，任凭它被封闭在密不透风的茧里，胀大腐烂结出恶意的果实。
但对于克拉克来说，坦诚好像是件很容易的事，不是说他像个圣人毫无邪念——那大概只有石头才能做到，只是他很奇妙的能在问题产生的那一刻去解决它。而且——有点傻乎乎的——他在听到恋人的话之后，还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认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类。
她耳边黑雾还在叽叽喳喳认为一定是这次的剧情不够有冲击，莫恩勾了勾唇：“也可能是你的设定太脱离我本来的性格了。”反正她是想不到自己能黏黏糊糊撒娇的。
黑雾不服气的哼了两声，决定加大难度。
这次它在背景上也下了苦功，为了以防万一，甚至屏蔽了克拉克知道自己有超能力的想法，让他真正成为一个普通人。
画面一转，克拉克成了背负着巨额债务的中年人，家中有身患绝症的妻子。他上班时需要忍受顾客无礼的挑剔，上司抢夺功劳克扣薪水，回到家卧床的妻子变得喜怒无常，刻薄贬损的话语接连压在他身上，像是一座无形的山。
但他仍然好脾气的忍受着一切，直到下班时发现房子起了火。火势已经变得很大，是“莫恩”不满意他做的饭菜而砸碎碗筷时不小心碰掉了瓦斯罐的开关。在浓烟和火光之中，消防车还没有赶到，整栋大楼里只有他的妻子。
他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救出她的。而如果她死在这场意外的大火里，每年缴纳的意外保险会让他立刻获得足以还清所有债务的一大笔钱。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甚至根本不是他的错，不需要有负罪感，只要呆在原地量力而行，命运会安排更好的一条路。魔鬼的呢喃环绕着他，莫恩站在时间轴之外已经开始想着要怎么威逼利诱黑雾放他们出去了。
但克拉克冲了进去，没有一丝犹豫，就像他仍然有着钢铁之躯一样。
“不可能！”黑雾大叫起来，“一定是因为设定，毕竟夫妻之间总还有感情在，如果是陌生人甚至是敌人就不一样了。”
莫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放松，她惊奇的发现原来她对克拉克抱着一点点微小的期待。
这不太应该，她想，但是就一点点，随时可以舍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会影响她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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