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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连续的轰鸣声将熟睡的徐静惊醒,刺耳的警报响彻了整个列车。爆炸的瞬间,沙发瞬间膨胀,将徐静牢牢包裹并吞入其中,固定在了底座之上。在气囊包裹住徐静的同时,另一个球型软罩自车顶降下,将覆盖着气囊徐静吞入其中,并向着中心不断注水。很快由外球和内球组成的双层防护便将徐静牢牢的锁在了座位,包裹着徐静的内球沙发内壁撕裂,将沙发内的氧气送入球心,保证着徐静的供氧。
爆炸引起的急停让包裹着徐静的内胆球体在水中前后摇摆了几下。终于,徐静感觉到外部的一切安静了下来,气囊的内胆也恢复了平稳。流水排出,气囊脱气,她得以从紧缚的襁褓中脱离而出,大口喘着气,徐静站起了身子。
即便是墙上的环洋列车,实际也都是在半圆的天幕之下,进行着密闭的磁悬浮飞行,只不过没有墙底的密闭那么彻底,使得墙上的列车速度会稍慢一些,也因此更多的被用以民用。环洋列车都是没有窗户的,特别是靠洋一侧,连投影屏都不曾有过。自从约克之墙的建立,太平洋就消失在了世界的地图上,没有人能够再看到墙的另一面,只知道墙的那一面是海,是全世界人的终局。
本不应该出现在列车中的穿堂风此刻正夹杂着些许浓烟不断的拍击着她的脸庞,刺眼的光芒将车内照的透亮。徐静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尽管害怕,可看到光亮的那一刻,徐静的第一反应却是想去看一眼,直觉告诉她,被炸毁的不只是列车的一侧,应该还有列车外侧的墙壁,不然不会车内不会有这样闪烁的光。尽管后怕,可好奇心还是莫名的驱使着徐静向着爆炸声的来源走去,她宁愿相信这起爆炸是一次意外,也想偷看一眼,看看墙的那一侧现在到底是怎样一种风景。倒也不是她多胆大,只是在这封闭的列车上,她也的确没什么地方可逃的。
七号环洋列车本就在墙体的最上方,在近800米的高墙上眺望远方,阳光洒在海面上,犹如一道硕白的分割线将海面划成了两半,与此同时,一个个反射着阳光的玻璃球错乱无序的漂浮在海面之上,犹如一颗颗闪耀的宝珠。
“我们就不可能把几十亿人的意识上传,哪有那么多的存储器和处理器…”
“那就用他们自己的脑子!”
“就算如此,我们也没有地方可以容纳全世界人的脑子啊。”
“把它们丢进海里!”
伦理的意义从来只在于让人可以接受的合理分配利益,而利益的分配权却从来不在恪守伦理者的身上。恪守伦理者,拥有很多,而抛弃伦理者,放眼世界!世界是那些爱人爱智者守护而管理的,却总是那些胆大妄为又充满私心者推动的!
对于大脑的研究,自科学启蒙起便从未停止,作为三大疑云之一的“意识起源”一直是科学家头顶的乌云。研究的过程总是曲折的,脑机接口也只是是探索中的产物之一,却成了万物互联的端口。宝珠其实不过是一个耐腐蚀的玻璃球,内部以丰富的营养液浸泡着人的大脑,保证着大脑的活性与生长,而宝珠底部的托盘则稳定着它的身躯,并通过导体让内部的溶液可以经由大海接触到电压的刺激。现在的太平洋就像是一个被圈起来的大碗,通过墙体向大洋中心打去的电压,支撑着海上所有宝珠的电力供给。
大脑的发育据说在21岁可以达到完全,但不同于身体的其他细胞,它们不会因为新陈代谢而每7年拥有新的身躯。或许是因为它的复杂性,又或许是因为它特殊的存储信息的能力而导致它无法被轻易修复或复制,将脑干细胞的端粒进行移植至少直到现在依旧是修复它的唯一的办法。联合国的金融家看中了脑干端粒的稀缺性和唯一性,索性将世界货币与大脑能够在海中生存的时间进行了挂钩,“年轮”由此诞生,自此拥有更多金钱者在海里得到了永生。
每一个宝珠的底座都配备有其独立的芯片,保证其中的大脑能够拥有完全独立的主体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们都是自己世界的神,一切的想象都能完美的幻化,切身的体会,更不会受到任何资源的限制。于此同时,大海作为链接,也可以让他们脱离自己的主体世界,去到一个共用的海中网络,大海记载着所有人的信息。只不过除了一些赌徒或是将死之人想去海底的深渊搏一搏,大部分人还是习惯于在自己的主体世界里安享晚年。
7号环洋列车已经因为一连串的爆炸而停下,徐静几乎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列车左侧的一处因爆炸而空出的墙体,徐静只管上前扶墙向着外面望去,倒也没来的去多想些什么。
宝珠平躺的漂浮在海面上,阳光下的闪烁,海面上的凌光,让人分不清是海面的波涛还是宝珠的闪耀,繁星满布的夜空被搬运到了白日,在这海面上讲述着无数入的未来。时不时可以看到数颗宝珠碰撞在一起,清脆的声响连绵不断,空灵回荡,就像是高级订制的高脚红酒杯发出的磁性声音,绵长而不刺耳。
目光自远方移到脚下,高墙之下,隐约可以看到远方底部的洞口处,一颗颗闪烁着红光的宝珠正被吞吐而出,送入海中,那大概是新的下海之人吧。徐静看的出神,尽管早已知晓听说,但此刻,一切书中,屏幕中的图片才开始在脑中化作立体,真实的烙印下来,化作的记忆。转身倚着墙坐下,只是呆呆的坐着,想的出神,身后,一道道身影也逐渐出现,是列车上的其他乘客,或早或晚,在没感受到什么危险的情况下,终于都是走向了各自附近的洞口,向外张望了起来。
“那里面是人头?!”
惊恐的尖叫声打破了列车上短暂的平静,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孩尖叫着指着海面上的宝珠。瘫坐着的徐静也被这声惊叫而唤起身来,挤着身子,想再一次眺望海面。
“人头?不应该是大脑吗?”
徐静虽然坐下,却还是在洞口附近,起身几下便又挤到了队伍的前列。掏出眼镜,点击着镜架,几下放大之后,便向着远方的宝珠又一次细看而去。
毫无规律,杂乱漂浮的宝珠,波光粼粼闪烁着的湖面,白日的星空似乎仍在闪烁,一切并没什么不同。可如果细细望去,深色镜面的球体之中,赫然出现的不是本应该浸泡着的大脑,而是一个个头颅,它们有的还保持着人脸的模样,可更多的则是翻着褶皱的黑斑,七窍泛着血水… 。人群中有惊恐的,怀疑下海是个骗局的;有恐惧的,扶胃转身不断呕吐的;也有像徐静一样,愣神而静静走回座位发呆的。身边的议论声愈演愈烈,徐静的心也如打翻了的油盐酱醋,五味杂陈。疑问,猜忌,同样浮现在徐静心中,可她不愿意去想,也不想去猜测,如果下海之人都只是一个个被砍掉了头颅丢入大海的亡魂,那这该是怎样一个虚假的世界。
二战期间,纳粹德国曾经犯下了骇人听闻的恶行——犹太民议屠杀。他们先是宣扬血统论,将数百万的犹太人驱赶到了隔离区安家,紧接着又让他们去到了钢铁厂劳作,最后将他们驱赶到军营发配。在每一次次的驱赶中,他们一遍遍的搜刮犹太人来不及安置的家产,直到最后,只剩下一身便衣的犹太人们被发往军营。可等待他们的,并不是男战女耕的军旅生活,数万的犹太人被装上了绿色的铁皮列车,呼啸着驶向布满毒气,机枪的生坑,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堆积如山。列车本事旅途的工具,却成为了死亡的囚笼,每一个乘上列车驶向远方的,都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在众人踌躇之时,列车似乎活了过来,肉眼可见的各处缝隙中,淡黄色的软质泡沫不断膨胀,宛如蠕动的脂肪肿瘤,很快,黄色的软泡爬满了车顶,门缝,就连刚刚被炸开的洞口,都渐渐的被其堵上。起先,并没有人在意,只当是什么列车的自我修复功能,因为它们最先出现的地方就是破裂的洞口处,并且涨势明显高于其他地方。可随着在洞口处伫立之人一个个突然无力的瘫倒,求生的恐慌让众人意识到事情的异样,赶忙退向依旧完好无损的车厢之中。
“想要离开。”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环洋7号列车上的乘客现在都出奇的统一了这一个念想,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约克之墙的哪一段,也不清楚该如何下车,原本紧闭的大门现在更是被锁到死死的,即便拉开了紧急逃生的阀钮也无济于事,显而易见的危险让人无从下手,左右环顾。直到这时候才有人意识到,之前所有的爆炸都出现在列车的左侧,却无人受伤,就像是是有人故意想让列车上的乘客看到左侧海边的一幕幕一样。
“是谁!既然想让我们看到这些,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赶紧带我们离开!”一名短发男子突然转向人群大声的吼道,可人群中,众人只是四目相对,互相环顾,却无人应答。
“是不是你?!”焦躁的男人开始一把拎起了身边的人,大声的质问,若得不到回应便将人甩下又抓起就近的另一个人。也有人尝试制止,但更多的人要么提防着向后退去,要么跟着效仿了起来,猜疑滚动于列车之中,恐惧蔓延在车底。
“是不是你?!”男人又抓起了一个女孩衣领,几乎将人抬起。
“嗯,就是我。”口罩下,女孩的声音明明很轻,此刻却在每个人的心中炸响,即便是正拎着他的粗鲁男子此时也是一愣。女孩没有反抗,只是愣神的看着四处出现的黄色爬墙,随口回应。被一把丢下的她,正好落在了一边的沙发上,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大声问道。
“快说,现在怎么搞?!”
“没办法了,我们本来是准备了供所有人用的羽甲,藏在了各处无人的沙发之下,准备让大家一起从洞边飞下的,不过现在洞快被堵上了。”
“那洞不就是你们炸的嘛,再炸一次不就好了。”人群渐渐将女孩围住,其中的一人开口说道。
“现在不行了,政府的人是真的狗,这墙体里渗出的液体,一开始我们也没在意,但是刚刚我们有同志测了,那是液体宏,本身无毒无害,但一旦遇到空气,在一定时间的反应后就会发泡变成黄色炸药。有毒且易燃易爆炸,现在列车的内壁里面应该都已经变成炸药包了要是现在再搞一次爆炸,整个列车都会跟着爆炸。而我们什么都不干的话,很快也会被布满了毒气的封闭列车毒死,谁能想到每天运行的环洋列车会是一个随时可以变成炸弹的炸药包呢?”女孩斜眼看向一侧,并不愿看向众人,只是平静的诉说着她认为的事实,从她颤抖着的身子可以看出她没有说谎,也没有必要说谎。
“”女孩被人一脚踹翻下了沙发,有人拉扯,有人在胡乱中更着吐痰殴打,乱作一团,没过一会,女孩便被打中了脑袋晕了过去。女孩为什么袭击列车,有多少同伙?现在都无人关心,同样的故事在每一节车厢中以不同的形式重演着悲剧,直到人群四散开来,各自不再理睬。每一个人都像是烈火上的蚂蚁,焦灼痛心,却无能为力,有人已经跪下祈祷,也有人口吐芬芳,想着时不时的去殴打始作俑者们几下,肆意宣泄着绝望的苦痛。少数的冷静者,或是在沙发上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死亡,或是踱步于车厢间,思索着是否还有一线生机。=
“怎么办?海里的事应该是无法触及的秘密,不然政府不会把整量列车都设计成一个定时炸弹,欲将一切知晓者湮灭。但这不是现在的重点,怎么活下去?洞口已经几乎堵上,就算勉强能穿上羽甲挤过去,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靠近时被毒晕或毒死。右侧门的缝隙也已经被渗透,强行打开不知道会不会爆炸?太冒险了,怎么办?7号列车应该有20节车厢,有没有可能只引爆一头再从那出去?也不行,这液体充满了每个缝隙,恐怕一节车厢炸了,整个列车也就完了,有什么办法切段爆炸?”徐静走过一节节车厢,静静的思索着。倒不是她不怕死,或其他什么原因,只是有些人就是对大部分事情有一种超然的漠然与不关心,哪怕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一样,总能站在三方的视角上理性决策。又或者说,他们是迟钝之人,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悲剧或喜悦,总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反应过来,再突然的爆发宣泄。徐静就是这种人,但这也让她在事情发生之时,总能暂时的保持冷静。
“大家都安静,把他们说的羽甲都带上跟我往前面走,我有办法了!”看着沙发底部掉出的羽甲,徐静突然呼喊着,一边抓起尽可能多的羽甲,一边向着一边赶去。
当人生处绝望之时,任何一丝生的希望都不会被放弃。求生从来都是动物的本能,就像跌落悬崖之人,哪怕是一根蜘蛛丝也会奋力握住一样。人群没有太多的犹豫,左右搜寻着入侵者留下的羽甲,集体抱着羽甲便跟着徐静走去。
“羽甲遇到空气羽化的时候会吸收大量的热,尽管不多,但数量足够的话,应该可以把墙里那些还没变成黄色炸药的液体宏冻住。我们得找一节没被炸开过的车厢,撕开足够多的羽甲把整个车厢隔断并且冷冻住!哪怕只能隔开一节车厢,再引爆前面的车厢,我们就有一线生机!”徐静一边捡着沙发底下的羽甲,一边抱着它们向前走去,时不时的向着身边的人群解释。
黄色炸药已经完全覆盖了本被炸开的洞口,并如同一个巨大的肿瘤长在了洞口之上,肿瘤上脱落的淡黄色粉尘飘散于车厢之中,并不断向着两边飘散。肿瘤边,七扭八歪的躺着几个人,面露狰狞的躺在地上,并未完全昏厥,但却明显的可以看到他们已经无法起身行走。肿瘤已经覆盖了洞口车厢五分之三,仅能容纳一两个人通过,可没人能保证贸然冲过去,自己可以保证多久的清醒,更何况还要抱着几十件羽甲。
“让我来!”先前暴躁的短发男子,一把抱过了徐静刚收拾起的十几件,操控着用羽甲打出了一节小小的羽翼,折下捂住嘴巴便抱着衣服冲了过去。很快,他的身影挤过了那快把车厢完全堵住的大肿瘤,消失在了人群的视线之中。
1分钟,2分钟… 众人屏住呼吸,期待着前方传回一些他们想听到的声音,诸如“前面有没被炸开过的车厢。”或者“前面有大量的羽甲”之类的,可眼看着肿瘤越长越大,也没见刚走开的人影往回传来半句话。
“他该不会是想炸了我们吧?”也不知是人群中的谁突然嘀咕了一句。怀疑一旦产生,罪名便已然成立,所有人在慌乱中七嘴八舌似乎马上就要散去。
徐静见状,立刻叫唤着大家试着向反方向走去,可不过3节车厢便又又一个巨大的黄色肿瘤已经完全的挡住了去路。人群中有人咒骂着这群疯子,想要就地堆积羽甲,让入侵者去爆破车厢,但很快被制止,到现在他们剩下不过收集了二十几件羽甲,这个数量在这么短的距离下根本没法保证全部羽化后的降温可以完全隔绝那必然或左或右来临的爆炸。
按照入侵者所言,他们在每节车厢都藏了至少三十身羽甲,现在的这个数量不难看处是有人藏了一些起来。众人面如死灰,各个摆出和自己无关的模样,可谁都知道爆破之后,他们还需要穿着羽甲才能飞出去才能完成逃生,不管是谁私藏了羽甲也不会有人奇怪。眼看着车内的空气又一次便的凝重,死亡的僵局又让易怒者开始暴躁,似乎随时又会莫名的厮打起来。也有人再次提议要带着羽甲穿过肿瘤口的车厢,可却无人愿意再交出手里的羽甲。望着心散的人群,即便是冷静的徐静也渐渐开始慌张,蹲下了身子,呆呆地望着头顶的灯光,准备接受那即将到来的命运。
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会把动物设计成怕死的模样?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会把人设计成自私贪婪的模样?如果真的有神吗,为什么要让生物诞生于世,却不令它完美?如果真的有神,那她一定是犯了个错,却对这个错,漠不关心。
明明生老病死乃天地循环,可几乎全世界所有人都会视其为庄重之事,将死亡视作讳莫如深之言,即便是曾在健康时呼喊着向死而生的畅快之人,也会在死亡到来之时流泪。如果有人愿慷慨赴死,救民于水火,那么他必定受到最隆重而崇高的赞赏,称之为烈士,冠之以英雄之名。然英雄电影数以万计,英雄的事迹却不过尔尔,惶恐的人民期待英雄,无名的英雄无人问津。
推搡着,徐静蹲下的身子渐渐落下,直到瘫坐在了地上,摊手散开怀抱着的羽甲,任由他们落的一地。轰鸣的爆炸声突然自远方而来,人群中有人捡过地上的羽甲,甩身就想穿上,滑过的羽甲打在了徐静的脸上,让她感到生疼,好在轰鸣的爆炸声很快就带走了她的意识。
小心惶走几十年,人间亦无我花名。他日再临人世间,甘作牛马不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