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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夫人安。”傅兰茵对上一双明眸，青窈羽睫轻轻颤动，眼神妩媚又天真，另有一番勾人的味道。
“你们送青夫人回长乐宫。”傅太后吩咐道。
“诺。”两名侍女上前，正要搀扶着青窈搀扶，她却自己挣脱了，盈盈一笑：“我自己可以。”
她声音轻柔，如同春风，却有一股子勾人的味道：“娘娘，妾先告退了。”
傅太后看着青窈的背影，就像是看一个会迷路的孩子。
傅太后转眼望向傅兰茵，神色骤变，不怒自威：“兰儿坐下与哀家话谈一番吧，就像你与皇帝在马车上一样，如何啊？”
看来何戬还是将今日的事奏报给了傅太后。
傅兰茵面色一肃，内心却是止不住的激动：终于有这一天了！自重生之日起，她便在暗自期待与姑母正面交锋的一日。
此处暖意袭人，二人对坐在茶案两侧，炉内燃着小火。傅兰茵素手纤纤，拨弄杯盏缓缓沏上一杯热茶，双手恭敬地递到傅太后身前。
“姑母，请用茶。”
傅太后接下茶杯，又放在案上：“烫了。”
她挑眉，神情莫测：“兰儿是要递上自己的野心，来灼伤哀家的手吗？”
傅兰茵面上不动声色：“姑母说笑了，兰茵那点微末的心愿，在姑母眼中能算什么。”
“是吗？”傅太后尾音上扬，神色颇有玩味之意，目光紧紧盯着傅兰茵：“可是兰儿想要的位子，哀家可是从未想过。”
傅兰茵泰然处之，丝毫不惧傅太后审视的目光：“难道姑母就不想坐上那个位子吗？”
傅太后眸光深深。
傅兰茵又自顾自沏了杯茶，却只放在茶案上：“这两杯茶，就如皇后、太后的位子，天下女子的野心到此为止。”
傅太后直接饮下其中一杯茶：“这杯茶哀家喝了，兰儿继续。”她好似在期待傅兰茵粉墨登场一般。
“姑母曾说过，兰茵是傅家女，生来就注定要登高台上青云。而如今天下间女子能到达的权利顶峰，却也只是太后的位置。”
傅兰茵眸光似死水般平静，意味深长道：“可姑母已经是最尊贵的女子了，兰茵又怎会有机会越过您去。”
“呵——”傅太后不禁发笑：“你是想说，你不愿做皇后，是因为不想与哀家争权？”
“兰儿啊兰儿，可哀家更喜欢你的野心，看着它为你带来无上的荣宠，也为你招致杀身之祸。”
傅太后凤眸轻眯，语气突然狠厉起来：“哀家知道你想要什么！哀家喜欢权利，兰儿也喜欢。哀家掠夺了天子的权力，可兰儿更甚，竟然想成为那九五之尊！”
傅兰茵眸光微动，却并未接话。
“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傅太后眼中尽是对权力的餍足，她复而大笑：“哀家真是开了眼，原来兰儿一直都有枭雄之志，难怪不愿走哀家为你铺好的路。”
傅兰茵不置可否，只是勾唇浅笑，以示默认。
“可是你要知道，天下之大，有野心之人何其多，他们还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傅太后望着傅兰茵意有所指：“唯有依附权力，方可掌控权柄为己用。你以为，朝中文武投向哀家，只是因为哀家手段狠厉，酷吏之下无人敢不从吗？”
傅兰茵闻言抬眸，眸光似剑锋利，语气却是意味不明：“姑母垂帘听政多年，权谋手段自然不会如此简单。”
“非也非也。”傅太后哂笑，眼中是一片洞若观火的清明。
“是那些文武官员，士族门阀，他们要拉帮结派，铲除异己，为了自己争权夺利。人总是审时度势，随风而倒的，哀家不过是摆弄权术一番。”
须臾，她敛了神色，盯着傅兰茵戏谑道：“兰儿从前不也如他们一般，将攀附做得很好吗？”
傅兰茵默然：她也争权夺利，的确与士族门阀并无什么区别。
“可兰儿现在变了，要来反哀家了。”傅太后凤眸凌然，锐利如剑。
傅兰茵并不惶恐，嘴角浮起浅淡的笑意：“兰茵知道，姑母动怒并非是因为我摆弄权术，意图干政，而是因为我没有听从您的话。”
“你何以认为？”傅太后上位者的威仪缓缓泄出，沉眸审视她。
“姑母是本朝第一位执掌朝政的太后，当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您能容下傅呈、李平那等小人身居高位，又岂会容不得我。”
傅兰茵坦荡地对上傅太后的锐利视线，无比真诚地回答。
傅太后凌厉地眸光刺向她，须臾后恢复雍容，轻轻勾唇：“哀家从前真是小看了兰儿，你胸有鸿鹄，倒是哀家短视，竟想将你囚困在高墙中。”
傅兰茵垂眸，神色淡淡：“兰茵所有，皆是姑母所赐。若非姑母扶持，我走不到今日，若非姑母垂怜，我早在弑父当日便死了。”
“你倒是还记得。”傅太后眼中闪过冷厉，语气不善：“那你更应该牢牢记住，你弑父还能活到今日，是因为哀家！”
她冷冷一哼：“怎的现在还生出反逆之心。”
“并非反逆。”傅兰茵一字一句，坚如磐石：“兰茵虽有野心，却无望。所求也只是保全自身与楚天，不被他人戕害。”
“傅氏族人并不信服我，傅呈等人也屡次加害于我。我时时在想，若自己是男儿身，或许便不会走到这般境地。”
话到此处，傅兰茵心念一转，失魂落魄般轻语：“我曾想依靠表哥，坐上皇后之位，来日能与姑母一样，延续傅氏一族的荣光。”
“可表哥另有所爱，他不愿姑母，这个镇国公主，是我向表哥求来的，是我的私心野望，与他无关！”
她眸中有水色：“求姑母不要再逼迫表哥，他已经将所爱之人送走。我早就不求能与他举案齐眉，也不求皇后之位。”
傅兰茵面露哀怜之色：“我只求，表哥能不那么恨我。”
傅太后岂会看不穿她的苦情计，神色始终冷淡。
“姑母赐婚我与卫鸣堇，我愿意依从。我远嫁沧州后，楚天性情莽撞定然生事端，只求姑母那时念及亲缘，保他性命。”
傅兰茵声声含泪，以退为进。她当然不奢求这样就能避开锋芒，打消傅太后对她的戒心。
这出苦情计，只她是向傅太后服软的拙劣表演。
傅太后虽然不会相信，但也不会随意将傅兰茵当做弃子抛出了。
她这一步走得虽然险，但无疑是目前处境来看，最正确的。
傅太后忽地笑起来，隐在凤眸中的笑意更甚：“兰儿不是派人去沧州截杀卫鸣堇了吗，何来的远嫁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