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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郝习文已猜想到老人有很多故事,虽然心里升起一团同情,但职业病带来的欢喜与期待盖过了它。
“我看起来有多大岁数?”
“您应该…七十多岁吧。”
老人苦笑一声:“我今年还六十没到呢!”
“啊?!完全看不出来啊!”
老人又叹了一声:“唉~这都是愁的呀。”
“老人家,您为什么发愁啊?”,郝习文恳切地问。
“以前啊,这里很荒僻,离山下比较远,而且房子大都年久失修,变成了危房,所以这儿原来的住民,包括我家,都搬到山下的镇子里住了,这个房子是老祖宗留下的,结实稳固,所以没有被拆。余氏草堂搬到镇里,人们再也不用跑老远到山上求医了,经营的比以前还好,来看病的人,那是熙来攘往,门庭若市啊……”,老人越说越起劲,竟用上了肢体语言,人老故事就是多啊。
“再后来”,老人面色惨淡:“那是二零年,国家颁布了一条法令:不能无证行医。镇医院就凭这把我家给告了,那些人可真不是个东西!”说完朝地上空呸了一下。
“可是医生不都以治病为己任吗?医者仁心,应该不至于吧。”
老人笑了起来:“我以前接过一个病人,是个小孩,发高烧,一只耳朵聋了,家里人带他去省医院治疗,那儿的医生说,治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要开刀接人工耳蜗,拍个片子就要几百,手术费一张口就要二十万,然后那一家子就找到了我,我给小孩儿扎了三针,你猜怎么着?好了。”
郝习文咽了口唾沫,抿了下嘴唇:“然后就不能行医了吗?”
“对,当医生开诊所必须要有医师资格证,我老啦,脑子不好使,我儿子上完初中就跟我一块行医,虽然也成人了,但毕竟就数他最年轻年轻嘛,当时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我儿子身上:只要他能考到那张证,余氏草堂就不会倒!唉~,哪成想,中医考试竟然还考西医内容,还考一堆什么看都看不懂的‘化学元素符号’,唉~”
“话虽如此,但医师资格证是凭证,没有它,患者是不会放心的。”
老人没有回应,走到床后,打开其中两口大箱子,招呼郝习文过来看。
郝习文惊呆了,因为箱子里,整整齐齐的装满了锦旗。
“现在的医院里招医生,看的是医师资格证;而我们老中医,看的就两个字——口碑!”
郝习文顿了顿:“那…后来呢?后来不做中医了吗?”
此话说到了老人的痛处:“是啊,后来药店的门匾摘了,改卖家具和茶叶了。”
“那,您有什么想法吗?”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现在就想要我的孙子孙女能考上大学,将来跟我一起学中医。”
“我是说…对于您所遭遇的不公,您没有什么想法吗?”
“你说这个啊,这种倒霉事儿砸谁身上不烦啊,一开始,我确实每天每夜的抱怨,甚至想过要去贿赂医院和镇政府,违法行医。但一来呢,咱没那么多钱,再就是后来也想通了,这就是生活啊!生活总是不遂人愿的,而且政府的心思也没错:保障老百姓医疗安全嘛!当时的庸医多的很,治出毛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所以你就不怨恨政策了?”
“习文,你还太年轻。再好的政策也不能面面俱到,总会有疏漏,能保证大方向是对的就已经不错啦!就像前些年高考改革,全国统一考试,可惹得不少人谩骂呢,但你能说它错吗?那可是最正确的事情了。”
郝习文在老人家里吃过午饭,临走时,老人送他几袋药茶。
郝习文问老人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山里,老人说,人老了总要有个归宿,他家祖祖辈辈葬在这里,便回到了这儿,这叫做,落叶归根。
回城时,郝习文换乘了新建高铁,列车上坐满了乘客,西装革履,他们都是从山的另一边来的,在为自己的事业奔波着。
列车飞梭般穿出太行山,到了地势低平的华北平原,这里将再也看不到返青的冬小麦点缀田野,森林和草地将重新成为这里的主人。铁路沿线盖起一座座工厂,工厂里是一排排合成淀粉的机器,工厂旁是一座座小型核聚变发电站。
城镇从城市周围延伸到这里,凭借地形和资源优势,这里将建立起很多新兴产业,和谐号列车的车厢将从载人改装成载物,一条闪亮的光带于夜间贯通东西……
稿于2023年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