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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沉睡者们和巨人的广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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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引他们在一起走进那道门之后,一种异样的感觉就随之遍及了他的全身,他感觉到自己被抽离了,好像属于他的一切正在流失,所有的事物都像向告别,他变得无足轻重,没有质量,他被一种力量裹挟着,如同是狂风骤雨中的一片叶,他无力抗衡,只能被摆弄得东摇西晃,他的意识被搅拌得乱作一团,他的身体首尾相连好比衔尾蛇,他被拉长,延伸,缩短,他通过了一个漫长的狭小的通道,最终来到了一处扭曲的、异变的空间,一个具有先锋艺术的博物馆,空间的上与下折叠在一处,左右是无数个破碎镜子碎片,所有的碎片当中都有他的倒影,无数自我的影像在此交集,他的声音在比此起彼伏不断回荡着,一帧一帧的画面喷射而出,有些预示着过去,有些彰显着未来,有些被烟雾笼罩着,所有的事物,构筑在一起,各样的颜色还没有被调匀,以至于他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在看着万花筒,还是本身就在万花筒当中。

他醒来了,但刚才的一切并不是梦,他也不知道那该是什么,或许只是他晃了神,于是游离在物外,他刚才所经历的时间也只是一瞬,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丽莎和男孩都在,他们身处在一个环形广场上,广场周围空无一物,只在广场的中心,那里整齐地摆放着无数张床,而当他们走近,就会看到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沉睡着的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能感觉到这些人都还活着,但这些人看起来却如同是死物一般,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无论如何的呼唤,如何的摇晃他们的身体,他们也不会醒来,他们是谁?谁也不是,没有身份,被遗忘了,丢落在了这里。然后在广场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人形雕像,它没有面目,只有一个高大的头颅,静默着,无声的,双臂展开着,无比挺拔地站立在那里,形同是一个远古的泰坦,守护着在这里沉睡着的人们。

这里究竟是何处,躺在这里的又都是些什么人,带着这些疑问,吴引和丽莎小男孩他们分别朝着不同方向,绕着广场走了一圈,然后再次遇上。

“怎么样?”丽莎问道。

吴引摇了摇头,回答说:“这里大概有一千多个人,没有一个人是醒着的,或者处于半醒半梦的状态,他们都睡得很熟,我试着想要唤醒几个人,但无论那我怎么做,都没有效果,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丽莎叹道:“我们遇到的情况和你差不多,不过说来奇怪,有几个人我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我好像认识他们,但我却全然不记得和他们见过,不知道他们是谁,当然,这也许是我的错觉。”

“也许不是,我们在这里都产生了一定记忆的错乱,或许你真的认识他们也说不定,而且不只是你,有些人也给了我相同的感觉。”说完之后,吴引继而问,“那么门呢?你有没有看见?”

小男孩对此摇了摇头,而丽莎感觉到有些不解。“门?”她说。她并不像吴引或者小男孩那样经验丰富,于是吴引便向他做了介绍,他们每到一个的地方,那里就会有一扇门,通过那扇门之后,他们就会到另一个地方,如果他们想要逃出去,就需要不断的穿越过一道道的门。

“或许只要我们能找到正确的门,就可以回到外面的世界,回到我们的家中。”吴引这样解释道,但正在说话的时候,一个记忆忽然涌现在他的脑中,这如同是一道闪电将他击中,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身体不断地颤抖着,口中喃喃地说道:“不,这不可能……”

丽莎连忙上前扶住了即将要摔倒的吴引,向他关切地询问道:“你怎么了?”小男孩也走了过来,拉住他的手。

吴引木讷看着他们,眼中不自觉地流着泪说:“我的女儿……她已经死了。”是的,那个一直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动力已经不存在了,他在忽然之间记起来了,他因投资失败而破产,面对着不断催逼上门的债主,妻子带着女儿也离开了他,并且嫁给了其他人,然后过了不久,她们便因为一次意外死了。那么他现在,离开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他所向往的外面的世界,难道真的就要比这里还要好吗?

“这是个玩笑吗?还是一个恶作剧?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什么人把我们带到了这里,带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吴引撕心裂肺地咆哮着,他不断的向着四处大声地呼喊,却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丽莎在一旁叹着气,吴引失去了家人,小男孩也失去了家人,他们都已经没有什么再牵挂的东西了,那么她自己呢,或许也是一样的,她对此并不在意。她向他们询问道:“那么现在呢?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去找出口,还是说我们就在这里了,一直待到老死。”

听到丽莎的问题,吴引很快镇定了下来,他否定了丽莎的提议,然后说道:“不,我们还是要出去,离开这里,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要找到策划这个事情的主谋,想问他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为什么我们要遭遇这一切。”

正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光芒在巨人雕像的脚边闪现,从那里敞开了一道门,有个人从门里走出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莫比乌斯。

“太好了,我们又见面了,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他拍着手对吴引和小男孩说道。

“他是谁?”丽莎在旁边问道。

想不到最麻烦的人会在这里出现,吴引扶着额头说:“这就是我说过的那个拿着刀到处砍人的疯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吴引向莫比乌斯问道。

“和你们一样,穿过门。门并不拒绝任何人,它始终都是打开着的。”莫比乌斯摊着手无奈地回答道,在说话间,他随意地挥动着刀,砍向了在他身旁床上睡着人的脑袋。

“你要做什么?”丽莎大声地呵斥道。

他抬起头看向了他们,如同是站在善恶的彼端,说:“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不会介意的,反正他们已经半死不活的了。还是说,你们觉得我应该先杀了你们?”

听到他如此说,丽莎不觉地后退了一步,而吴引说道:“那你是想要把广场的人全都杀光吗?”

“嗯,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是要慢一点,三两下全都杀光了,之后又该怎么办,没有猎物的猎人是很凄惨的,所以你们也不必太过于担心,我早就换了主意,我会把你们放在最后杀的。”

“你这……疯子!你做的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丽莎指着莫比乌斯喊道。

但显然,莫比乌斯对于疯子的称号并不介意,他上前一步回答道:“没有意义,只是消遣。何必要追求意义,如果一定要问,那么人生又有什么意义,不过都是些无意义的闲散时间而已,所有的一切都过时过眼云烟,个人的生与死对于宇宙都是微不足道的,追求那些意义,最终也不过是一样的结局,那么又何必介怀呢。”

对于扮演过无数角色,经历过无数人生的丽莎来说,她是不会轻易地就被莫比乌斯的歪理邪说驳倒的,她道:“不会是全无意义的,那些我们经历的闲散时间,那就是意义。”

莫比乌斯却不愿意再和他们进行言语上的辩驳,他懒洋洋地说:“不说这些了,我们无法说服彼此,那就随你们的意好了,现在,我不妨放你们一马,你们可以离开了,我们可以以此为赌局,我希望你们穿过门,然后在我解决完这边的事情之后,看我还能不能再次找到你们。”

吴引和丽莎面面相觑,他们无法相信,莫比乌斯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但他们现在也无法和莫比乌斯对抗,于是丽莎抱着小男孩走在前面,吴引走在后面,他们小心翼翼地朝着巨人的脚边走去。看着他们的到来,莫比乌斯也真的让开了路,放他们过去。而在和莫比乌斯擦身而过的瞬间,吴引注意到,那个刚才被莫比乌斯砍中的人,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

与此同时,莫比乌斯却扭过脸,露出狰狞的面孔。“哈哈,上当了。”他得意地狂笑着,挥起刀就朝着吴引他们扑来。吴引连忙往后退,但他已经还是迟了一步,眼见着那把刀就要插入他的身体,莫比乌斯却忽然间停了下来,而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个狐狸面具。而这个面具,正是小男孩一直戴着的那个,他在千钧一发之间,将其摘了下来戴在了莫比乌斯脸上,救下了吴引,为他们争取了喘息的时间。

“快走!”吴引喊道。他走上前去扶着丽莎和小男孩,快步地向前走着,他们必须要在莫比乌斯反应过来,摘下面具之前通过门离开这里,而门就在前面。这时,小男孩却忽然指着他们脚边说道:“那是什么?”然后顺着他手指的指向,吴引和丽莎就看到了在床与床的空隙之间,流动着一根根很浅的、金色的细线,这丝线将广场上所有人连接在一起,原来这些沉睡的人并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相互联系的整体,金色的丝线将他们勾连着,形成一张巨大的网,而吴引他们就身处在网当中。

同时,吴引也注意到这些线最终都通向了一个地方,一直蔓延到巨人雕塑的后面。眼前,就是莫比乌斯走进来的那道门,但吴引并不想从那里进去,他决定跟随着这些丝线的去向前进,最终,他们转到了巨人的脚后跟的部位,在那里,他们发现了另一个门。

“哦,你们发现了吗?”莫比乌斯已经摘掉了面具,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

“刚才的那扇门……”吴引问道。

“当然是假的,从那里进去,你们哪也去不了。”莫比乌斯理所当然地回答着。

“果然是不应该相信你的。”丽莎如此说道。

“喂,你礼貌吗?而且你不是叫我疯子吗,疯子的话怎么能随随便便当真呢?”

“刚才那个人怎么回事,我明明看到你砍中他了。”吴引问起了刚才的事情,他不相信莫比乌斯砍向那人的动作只是为了骗他们。

莫比乌斯有些失望地回答说:“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只要这些人还处在沉睡当中,我就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我之前就来过这里,这里这么多人,我却不能杀掉他们,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失望吗?然后我才了解到,只有醒来的人,我才能杀掉他,说些你们或许感兴趣的事吧,我们当初和这些人是一样的,这些人就是我们,或者说是没有苏醒的我们,我们在沉睡的时候,就在身处在这里,但因为某些意外,我们醒了。”

吴引问道:“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那我们为什么不是在这里醒来?”

“这我就不知道。”莫比乌斯摊手回答道。

在他说话的同时,吴引他们已经通过门离开,莫比乌斯对此摇了摇头。“真是没有礼貌,走之前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然后,他的脖子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那张狰狞的菲尼克斯的脸,“当然,我们还是会再见的,那时候,你们就没那么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