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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一问:“我们怎么办?”
席尔瓦说:“还能怎么办,只能回天空城喽,现在除了地球,我们无处可去!”
简一只好驾驶飞船返回天空城,飞船刚降落在航天场,就看见盘古号伏羲号夸父号三艘火星飞船。
在天空城的凌霄宫,简一见到了中村宏一,以及三艘火星飞船上的其他成员。简一吃惊地问:“你们是怎么来的?”
中村宏一讲述了飞船进入地球希尔半径后的经历,又说出了自己的一些猜想。简一将信将疑地看着大家,说:“难道我们被困在这个希尔黑域了吗?”
席尔瓦看着大家说:“可能还真是这样,除非······”
“除非什么?”
“据我观察,黑域解除时,地球是相对静止的。”
“什么意思?”
“就相当于黑域消失时,我们和地球正常地存在于这个宇宙。黑域出现时,我们和地球也从宇宙中消失了。所以我们看到的宇宙是不连续的,像动画片一样闪回。”
简一讥笑席尔瓦说:“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说,我们也是不连续的,像你的动画片一样,一回蹦出一页,一页一页在宇宙中蹦。”
“从观测到的现象上来解释,可能还真是这样的。”
“那您和我现在说话的时间是连续的吗?如果我把您要蹦出的一页按住,您是不是就挂啦!”
席尔瓦让这个毛丫头问的无言以对,其实这里面的原理他也并没有想清楚,只是觉得从观测到的宇宙星空运动轨迹,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
“好了,不要争论了。”王晓薇打断众人说:“不管怎样,我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我以地球命运共同体的名义聘请各位参加共同体闭门会议,会议事关我们全体的未来。”
天空城巴别塔舱内,地球命运共同体在地球飞出太阳系后,举行的第一次闭门会议。会议参加者是共同体和世界科学院高级代表,以及滞留在地球的火星人类。由于会议内容过于敏感,没有对外公开发布。
首先世界科学院对地月系统当前情况进行了总结:1、由于地月系统已经远离太阳,太阳中未聚变完成的核聚变物质,主要是地球可用的氦3,将不会再被太阳风带到月球。在漫长的宇宙旅行中,月球不再可能得到核聚变物质的补充。在地球现有能源消耗情况下,月球可用的核聚变物质,只可维持地球五千到一万年时间。2、由于长期以来末日通告渐渐被人类淡忘,月球核聚变阵列存在着严重的年久失修情况。要想重新启动月球核聚变阵列,把月面打造成太阳,重新为地球提供光和热,至少需要15的地球日。3、15个地球日后,地球上巨大部分植物将枯萎,动物将大面积死亡,地表将进入无差别冰川期。4、虽然城市中还可以保持电力供应,但面对极寒的天气,将有相当一部分地表人类面临死亡威胁。5、鉴于上述情况,地表人类社会爆发大规模动荡将不可避免。在无尽的永夜中,国家和地球共同体的所有干预手段,都将失去效果。反而会因为地区间的差别,使动乱越演越烈。6、经过大数据模拟计算,经过极寒和人类动乱后,地表160亿人口15个地球日后,将减少100亿。
会议最终形成了一份秘密决议:1、集中所有力量,抢修月面核聚变阵列,为此暂停一切与此无关的工作,尽快完成人造太阳计划。2、基于现实能力的考虑,只在各个天空城和月球建立必要的动植物保护基地和种子胚胎储存舱。3、全力维护各个天空城和月球个基地,放弃地表人类,只为其提供必要的电力。4、关闭锅盖镇,切断地球与各天空城及月球的往来,地表人类只能依靠自己度过难关!
参会者一致认为鉴于地球当前的严峻形势,必须采取果断措施,马上切断与地表的联系。包括航运和通信的联系,封闭锅盖镇的机场跑道,关闭与地表的数据链,不再向地表发送信息和接受信息,从此天上和地面将会是两个世界!
灾难总会让人类做出极端的选择,理智和情感在不断撕扯人类的神经和大脑。罗舒突然觉得她这一生,就是被这种撕扯毁掉的。当初选择逃离地球,去往火星就是想逃离这些她永远无法面对的现实,可命运偏偏总是这么捉弄人,又让她回到了地球,回到了这个理智和情感混杂的世界。
月面时空阵列犹如一列列高大威猛机甲武士,矗立在宇宙星空中。钢铁塔架上的核聚变自限伞盖,像一面面张开的圆盾对向地球。这些为守护地球而修建的卫士,因年久失修,如今都已面目全非。罗舒清楚的记得,当年在月面上目睹它实验启动的场景,激烈的核聚变闪光,把塔架剪影般投射在惨白月面,光锥尖利的嘶吼从塔架与塔架间射入月面,一瞬间月面只剩下黑白两种颜色,犹如远久的黑白默片,无声地刻在记忆深处。她还记得在黄山山顶的那晚,那一轮皎洁的上玄月,被启动变成太阳的情景。那些树林间惊飞的鸟儿,那些山顶上惊呼的人群,那些山坳间蒸腾翻滚的云海。如今这些在她脑海深处的记忆里,又被翻涌出来,像是时间的长河里凸起的礁石,激起一片片浪花。
“要是没有当年的末日假说,就不会有这些核聚变阵列,要是没有这些核聚变阵列,我们可能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罗舒身旁一个年轻的工程师说。
“是啊!你说这是巧合嘛,月球目视大小刚好等于太阳大小,不多不少。”
“月球直径是太阳直径的400分之1,太阳到地球的距离又刚好是月球到地球的400倍,所以一切都刚刚好,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月面又总是朝向地球?”
“那是地球引力的潮汐锁定。”
“月球又刚好有大量可核聚变的氦3”
“那是它没有磁场,不能屏蔽掉太阳风,所以月壤中吸附大量太阳风带来的氦3。”
“我们又刚刚好在几十年前预言了末日,在月面建造了核聚变阵列。是谁预言的地球末日,这只是巧合吗?我觉得预言末日的人一定知道现在发生的事,这人太伟大了。”
“好像一个物理学家,核聚变的时空自限也是他搞出来的,叫······修楚齐。”
“这些都是巧合吗?我觉得不是,宇宙中一定有超人的智慧。”
罗舒听着这些听,勾起了自己的回忆,从发现硅聚合物的德令哈到相识修楚齐的武汉长江边,从揭示街角黑洞的报道到逃离末日的谎言,从漫天沙尘的火星到这颗流浪的地球。她的人生就像这颗漂流宇宙的星球,辗转反侧无从把握。
收工回到住处,修罗问罗舒:“爸爸在哪里?”
罗舒不知道如何回答,在火星时她骗儿子说爸爸在地球,如今已经回到地球,儿子向她要爸爸,必然也是情理之中。
罗舒给修罗穿好防辐射服,带着修罗走出基地,在漫天的繁星下,指着地球的方向说:“那里是地球,那里有一条很大很大的河流,叫长江。爸爸的骨灰就撒在那里。”
“爸爸的骨灰?爸爸去世了吗?”
“是的,爸爸去世了,爸爸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妈妈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你太小,还不能了解去世的含义。但你今天已经长大的,妈妈可以告诉你了,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吗?”修罗说着低下了头。
“是的!”罗舒抱住儿子,面罩里两行泪水滑入脖颈。
“妈妈,您说的那条大河是发光的吗?”
“傻孩子,河怎么会自己发光。”
“您看,上边地球上不是有发光的河吗?”修罗指着上空黑暗的地球说。
罗舒抬头看去,夜空中漆黑的地球上果然有一条明显的火光带。
卖掉了羊群的帕克雷老汉,买了两张机票,和孙子投奔到远在西伯利亚喀山市的亲戚家中。充满阳光的日子仅仅过了三天,天空就在斗转星移中进入了永夜。这一次帕克雷老汉真的吃不准了,以往的观星术在这不再起作用了,天上他认识的星星都或是消失不见,或是变成了一条条美丽的弧线,星空仿佛战场上的曳光弹滑向无边深渊。
没过两天后大片的乌拉草开始枯萎,雪松刚长出的针叶开始败落。除了城市住宅还有一些亮光,目光所及尽是黑暗。然而就是这点光亮也没维续几日,寒流使供电线路损坏,河道冻结,发电厂无法取水而停运,宇宙天地只剩下一片流淌的星空,远远地闪着光亮。气温一天比一天冷,人们纷纷冒着严寒,跑到城市边缘的原始森林,砍伐木材,带回家中燃火取暖。
随着气温的下降,树木中的水份结冰,高大的冷杉和雪松的树干开始炸裂,森林中不时传出“啪啪”地响声,一棵棵千年巨树轰然倒下。冻结的树干冰雕一样坚硬,很难被砍断,冰冻的天地里,绝望的人们燃起大火。在寒冷的大地上,熊熊燃烧的碳基生命,对抗着宇宙的冰冷,火光中人们似乎又重新找回片刻的温暖。
大火同样在挪威森林、亚马逊雨林、洛基山林,在地球每一个森林中燃烧,千万年被光合作用沉积下来的碳释放着热量,像宇宙中燃起的一盏烛火,无足轻重地对抗着天地的冷漠。几千年建立起来的人类文明,彻底崩盘了,绝望的地表人用一场举世瞩目的大火,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月面的工程人员全都看见了地球上四处的火光,一条条火龙在黑暗的地球上蔓延,像是濒临死亡星球炸开的血肉,这是生命最后的躁动,这是地表人类的绝望。已经下岗的抢修人员又重新穿上防辐射服,投入到工作中。所有人都被动员起来,人们在与时间赛跑,在与死神赛跑。
十三个地球日后,所有核聚变阵列都已修缮完毕。哥白尼山上地球命运共同体总部,随着主席范宇辰按下启动按钮,月面上数万塔架上的时空自限装置,在月面上空制造出数万个恒星级曲率时空。一股股氦3和氘的射流喷入自限时空中,时空曲率一步步增大,在恒星级的引力下,氦3和氘激烈的摩擦碰撞,库仑力被打破,电子脱离原子核,成为电浆涌在自限的时空中疯狂地舞蹈,终于在更大的曲率中,原子核发生碰撞,不可遏制的核聚变发生了。恒星级的燃烧在月面上空开始,数万颗小型太阳在月面上空点亮。小太阳下数万座圆盾状反射镜,把光最大限度地传送给地球。
哥白尼山上地球命运共同体总部大厅,当主席范宇辰宣布,点火成功时。月面人类一下子爆发了,人们相互拥抱,欢呼雀跃,喜极而泣。
当一切平静之后,人造太阳进入正常工作状态,从地球四个拉格朗日点的太空城,传回拍摄的地球画面。
一颗白色的星球呈现在月球的对面,白得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寂静的湖泊,奔腾的河流,翻涌的大海,都已不见踪影,草原森林高山原野都已被冰川覆盖。天空不再有白云,不再有雷电,空气是静止的,是干净的,是一览无余的。洁白的地球,屹立在漆黑无底的宇宙中,像是刚从地狱爬出的精灵,又像等待孵化的一颗蛋。在人造太阳的照射下,这颗白色的冰球反射着光亮。昨日还是蓝色的羽毛已经退去,那颗在罗舒心中像一滴泪一样的地球,已经消失在十三个地球日里,如今它已经结晶成一颗盐,撒在每一个还活着的人的心口。
范宇辰凝重地转过头,对着摄像机说:“现在我宣布,地球命运共同体第一项任务再造太阳计划完成,第二项计划拯救生命即时开始,发动所有的飞行器,去地球拯救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