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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故事或许要从十多年前讲起了,那时电视上偶尔播报怪兽灾害的新闻,罕见的就像是地震海啸那样的自然灾害。天空是澄澈而寂静的,石板无声,毛檐听雨。穿过雨雾中连绵的红色丘陵,便能遥望到一片被晨雨打湿的阔叶林,曲折的石板路旁挺拔着粗壮的毛竹,石板侧面覆盖着青苔,湿润的蚯蚓正蠕动着。
这里是位于南方的一片盆地,一个远离市区的小小村县。硕大的水田在狭窄的路旁连接成片,这天几个孩子要前往村口,两周前他们得到消息今天将会有从外面城市来的商人。为图个新鲜,一群人便这样早早地商量好了要一大早就去那守着。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村镇里生活的孩子自然是没有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前自由挑选的能力,只为图个外界来的新鲜。
“阿英!快下来!去镇口嘞!”路英一大早帮着父母收拾完家务事,刚坐下翻开自己的功课,就听见窗外自己好友夏萍在喊自己,路英和夏萍认识不算太久,可夏萍性格豁朗大方,交起朋友来便是一见如故,这让性格内敛含蓄的小路英一开始跟她相处便感到浑身不自在。虽然夏萍是个小女孩,但为人仗义,不多时就赢来了路英的好感。
路英扶着桌子向一旁的窗外瞅去,她们家是二层的小楼,夏萍常常就站在她们家楼下的小院里喊路英。彼时路英的家长一早出了门,路英眼神透过窗沿,往下一看却不见夏萍的身影。她一下子有点懵,便趴在窗沿边上探出半截身子寻找。可忽然她身后响起一声稚嫩的“哎!”,吓得路英差点没从这二层小楼上掉下去。她一转头,夏萍竟灰头土脸地站在她身后。
“你干啥!吓死我嘞!”路英说着。她忽地想起来,自己家长走的时候可是把门都锁上了,这小老板是怎么进来的。
“我从你家旁边那窗户爬进来的。快走吧!都等你呢!”夏萍挥手催促着。路英有点犹豫,她自然是想去看看那镇外头的新鲜玩意。但真就鼓起勇气临门一脚的时候却犹豫了。她患得患失的眼神一下子就让夏萍看穿,她一边催促着一边推着路英赶紧去,劝她大不了只看一眼,趁着父母还没回来就提前走。
于是这两个小姑娘从落满灰尘的一楼窗户沿上翻下去,一出了楼路英就感觉到一股子自由的空气。夏萍早早跑在了路英前面,她招着手,在后面呼喊着夏萍。一股股欢快的声浪融进湿润的空气和远处空旷的山谷中,两个女孩在石板路间笑着叫着,不久就到了镇子口。
彼时已经快晌午了,是个镇里大人们都差不多已经因工作出了门,又没到午饭点回不来的时候。几个孩子一看远处一辆面包车轰隆隆地驶来,便围上去,蹦跳着跟在面包车的后面。进了这镇子路就窄了,也方便孩子们紧紧跟着。路英就挤在一群孩子后面,她快步跟着,直到不久后这面包车停下。
车上下来几个中年男人,后面还跟着一个比那群孩子大一点的青年。他看上去似乎是十七八岁,但他比起身旁的大人们他明显年轻不少。几个男人把面包车的后备箱打开,里面全是琳琅满目的货,从零食到各种新奇的小玩意甚至再到一些认不出牌子的化妆品,花花绿绿的冲击着孩子们的视觉和想象力。虽然那些东西现在看来不过是些徒有其表的便宜货,但对于从未踏出过镇子的孩子们来说则像是挖掘到了海盗的宝藏一般。
夏萍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路英,随即跟她瞟了个眼神,就表示多亏自己路英才能来这开了一番眼界。路英自然是感激地点点头。随后面对未知的新奇诱惑,她显得有些拘谨,努力想在举手投足间展示出见过世面的风采样子,毕竟周围可都是比她小的孩子。但她自己却丝毫没意识到她的嘴巴正紧紧地抿着,神情紧张得不行。她颤巍巍地绕在人群的外围,仰着头望着里面陈列在后备箱里和车外地面上的商品。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摊子和人群的边缘,她终于有空地可以蹲下来,慢慢欣赏这一个个新奇无比的小玩意。
实际上路英并不认识其中的大部分东西,她不敢拿手去碰,生怕坏了以后自己还要再赔。偷跑出来已经是大罪,再赔上一笔钱她爸准把她赶出家门不可!但很快她的目光就锁定在了一个精致的塑料小盒上,她认得这东西,她曾在电视里见过,叫mp3,是个有电就能随时随地播放音乐的物件。路英曾经对这个东西神往无比,她认为自己若是能考上大学走出围着镇子的红色山谷,就能在城市精致的玻璃窗外见着它。不过那毕竟是很遥远很遥远的未来才会发生的事。但现在这东西仿佛为了她穿越时空躺在了路英的眼前,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来,细心地把连在上面的耳机线从一堆货物中抽出,整理好。她激动地把耳机放入自己的耳朵,颤抖着拨动了mp3的启动键。
她闭上眼睛,满心欢喜地期待这神圣的一刻。
但等了好一会,耳机那头却一直没传来声音,她一下子慌了,睁开了眼睛,把手里的mp3翻来倒去地看,又时不时神情慌张地望向四周。
“不会坏了吧。”她嘀咕着。
这时那位随车而来的青年不知何时凑了上来,路英全然没发现有个人接近了自己 被吓了一跳。她赶忙把不发声的mp3藏到身后,手却不舍得把它放回货物里。青年的面相很温柔,路英尴尬地盯着他,那青年没说什么,只是俯身拿起了藏在路英身后的mp3。路英羞愧地连忙把头低下,一眼都不敢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他一手捧着mp3,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着。
“这mp3没给你装电池,所以不发声。”咔嚓一声,那青年便给mp3装上了电池。随后他慢慢把mp3递回给路英,路英涨红了脸,自己故作成熟的小小伪装被一瞬间拆穿。她双手捧着mp3,轻轻把耳机放到耳朵里。她一下子被其中传出来的一阵阵旋律吸引而震撼住了,她一下子沉浸在绵延的音乐里,四周的一切都跟她毫无关系,音乐把她带入了一个全新的宇宙,一个比山洼和竹林更缤纷的世界。
回过头来,她发觉自己竟坐在湿润的石地板上,屁股都让早晨的雨水浸湿了。她慌忙地站起来,脸又红到了耳边。这次她害羞地再也不敢在这多待一秒,她想花钱把mp3买下来,可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贫瘠的口袋。她双手攥着mp3,耳机里还在播放着轻柔的歌曲。咔嚓一声,她把mp3关掉。她不知道此时那青年正在忙碌地收钱过程中时不时抽空望着她,她不舍地咽了咽口水。跑到青年面前,一把将mp3塞在他手里,扭过头就跑了。
直到孩子喧闹的声音慢慢小了,她才有意地放慢步子。结果就是这放慢的几步,才让在跑在她后面的青年能赶得上她。她一回头,又吓了一跳,赶紧又想跑。
这时青年一把拉住了路英,把mp3塞到她手里。
“我看你想要,这个也不值两个钱,你就拿着吧。大不了你回家,多叫几个人来我们这买点东西,就当你付钱了。”青年操着一腔对路英来说完全陌生的口音,她这时才好好端详了那青年,他高高瘦瘦的,头发很长,已经盖过了眉毛,身上穿的衣服明显已经非常旧了,但款式可比路英这身过年时换的衣服时髦不少。那青年话刚说完,就扭头走了。路英攥着手里的mp3,终于在背后喊起来:
“我叫路英,你叫啥?”
那青年只是挥挥手,没回复她。
这回她揣着mp3,从家里的窗沿翻进去。回到家便先把mp3藏进了枕头底下,拍拍身上的土就准备写自己的功课。
可她的心思早就已经被那盒小小的mp3和那个高瘦的青年勾到天边去了。她趴在木头桌子上,一边后悔自己要是直接把mp3扔进货堆里头,然后找个机会跑就行了,就不会让那小子追上了。或是自己不减速那小伙子也追不上她,城里头的人身体素质哪有她好!
可她又撇撇自己身后的屋子,透过门缝看看自己的枕头。现在那可是非同一般的枕头,那是底下藏着mp3的枕头。是啊,要是自己直接扔下mp3,或是一直努力跑。现在咋可能白白赚了一盒mp3。她高兴地不得了,满脑子都是mp3和那个青年的身影。她还有一点懊悔,自己还没看清人家的长相,万一是个大帅哥?
她而后几日便有些魂不守舍,眼皮底下也挂上了黑眼圈。明显是熬了夜窝在被子里听mp3。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开始常常往窗外看,看向那辆面包车的方向。还常常主动包揽了父母要买杂物的活,她无视了相对较近的小卖部,非要去那小面包车的摊子上买。她还是怕那几个面容不善的中年男人,但偶尔接待她的是那位青年。她故作镇定地跟他一问一答,除了买东西必要的交流,路英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一连好几次下来,父母都察觉了路英的异常,而路英却仍然没问到那青年的姓名。
直到有一次,她又去了那小摊子。又是熟悉的一问一答完,她转头就要走。可刚迈出一步,她却被一声“路英”叫住了。那青年迈过摊子,走到了路英身旁,右手掏了掏口袋,拿出了几节电池。
“上次给你那些电池本身是快没电的,我估计最多撑不过一个星期了。我再给你这些,你拿着。完事记着这两天晚上天一黑就别出来,我们这摊子,明天一早就走了。”青年说着,拉出路英的手就把几截电池塞给她。路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敢问他要去哪,因为除了这小镇子,路英哪都不知道。思索半天,路英可算想起来: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啥名字。”
那青年还是摆摆手,一把推开了路英。自己一扭头进了面包车,随后便是一个面容可憎的大汉下了车
路英一到家,自己就赶忙跑进屋子翻开枕头。那青年不知道,mp3在昨晚就没电了。他没想到路英竟然对这东西这么有热情。可等路英一看枕头底下,mp3竟然不见了!此时她身后响起来浑厚而又熟悉的声音:
“路英!你找啥呢!”
她赶忙回头,把电池揣进口袋。站在门前的是她父亲,一位勤勤恳恳的工人,每天辛辛苦苦早出晚归,让他用日渐消瘦的身体撑起了整个家。
“没找啥。”路英说。
谁料她父亲竟从口袋里拿出了她私藏的mp3,路英瞪大了眼睛,嘴巴慌乱地一张一合。
“你哪有钱买这东西!你偷人家的!”父亲吼道。
“我没有!”路英有些愤怒,她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
“就算不是你偷的,你看看你,现在成个什么样子!拿着这个破玩意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我供你吃穿你让你干这个!”父亲越说越怒,一气之下抬手把mp3摔的稀碎。母亲听见动静,急忙从厨房赶来,斥责路英父亲怎么能这么做。
路英坐在床上看着破碎的mp3,绝望地抽噎着。
父亲见状,心一软,又刚好母亲在一旁劝阻。只好从口袋里掏出由五毛,一块和五块组成的20块钱,啪一声拍在桌子上。
“你明天去把钱还给人家!剩下的你自己拿着吧!还有以后不许乱跑!最近咱镇上丢了好多个娃都不知道去哪了,你可不能乱跑!”说罢,父亲便离开了。
可他又怎么知道,过了今晚那面包车便要离开了。
攥着那20块钱和几截电池,路英坐在床上,把她积攒了几年的泪水无助地释放出来。她再也见不到那个青年了,再也听不到来自镇子外面的声音了。过了今晚,她又要变成以前那个每天没有音乐相伴,没有牵挂可念的路英了。
她望着地上mp3的残渣,眼睛泛红。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让她后悔了一辈子的决定
她蹑手蹑脚地瞒过了熟睡的父母,小心翼翼而又熟练地从一楼的窗沿翻出去。她沿着记忆中的石板路,摸着黑想找到那辆面包车,她想再买一个mp3,她想问到那个青年的名字。
但很快,她的眼前没有出现面包车,反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她头一次发现夜晚的镇子如此阴森又恐怖,她抬起头望去,似乎只有百里之外能瞅见一丁点的灯光,或许那根本不是灯光,而是一颗黄色的星星。山谷间偶尔传来几声山雀的哀叫,脚下的草丛不时因为老鼠或昆虫而摇摆着,发出可怖的沙沙声。她瞪大了眼睛,也只能勉强看清脚下洁白石板路的轮廓。黑暗中,她还似乎听得见一些人低声交谈的声音,甚至还有轻轻的脚步声。这无不让她胆战心惊。
她想起父亲对她说的镇子里丢孩子的事件,一下子浑身上下便起了一阵寒颤。恐惧最终战胜了不甘与委屈,她沿着脚下的路要折返回去,她越走越快,心跳的越来越急,因为她感觉自己听到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她的双腿开始发软,眼前一片绝望的黑。
忽地她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口鼻!想叫也叫不出声!慢慢地,她的大脑越来越沉,失去了意识
面包车在天亮之前便离开了这座小镇,那些没用的货早被一行人丢弃一空。后备箱里装着几个鼓鼓的麻袋,个个都有正常人一般大小,有些甚至还微微动着。两个大汉和那个青年坐在后座。其中一位掏出口袋里的一沓子钞票,全是晃眼的红色。他抽出几张,塞给了那个青年。
“给你提前结工资了,干得不错。等着把这些小孩卖了,下一单赚得更多!”那个大汉狰狞地笑着,向青年投去赞许却恶心的目光。
“我不干了。”青年说道。
“为啥不干?你现在是给你妈凑够看病的钱了,但你妈看完病不得有其他花销啊,而且,就你妈那个病我看怎么治也治不好”
“不干就是不干了!”青年吼道,一瞬间车内只剩下从车外传出来的轰鸣声。青年颤巍巍地把钱装进口袋里。他心如刀绞,毕竟刚刚就是他亲手迷晕了路英。就算他不出手,身边几个称不上是人的东西肯定会更粗暴地对她。他从来不知道这些经他们之手被卖去远方的孩子们命运如何,但路英是让他最心如刀割的一单。
镇子里的人包括曾经最好的朋友夏萍,再也没见过那个内敛羞涩却有礼貌的孩子路英。
就这样过了十多年
这天奇点赴命调查位于南方一片盆地地区出现的奇怪能量波动,诸葛江树,江暮卉和钱旅云驱车赶往目的地。据悉那里曾是个偏远的村镇,经过数十年一代代人的努力的拼搏,终于让这个闭塞的小镇子变得富裕开放。就在两年前,镇子边上刚建起一座发电厂,一下子成为了这小镇子的命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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