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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六夜后，第七天。
一人扒开泥土，从里面钻了出来，跳出锅外，一落地，浑身轻飘飘，好似没了魂一般。
自此，村子里多了个傻子，每天吃完饭，就在村口的小卖铺等着，守着太阳跟月亮。
一双眼睛专注，仔细看，眼眸无神，好似大雪一样，给你赤裸裸地雪白，就这样呈现在你眼前。
在河里洗澡，在山上奔跑。
偶尔，犯病头痛，在地上打滚。
村子里停留的研究人员对张乔进行了医学检查，结果一出来，大家都吓坏了。
检查报告上显示，张乔体内的五脏六腑都没有，心没了，人还活着，胸腔里面，没有一丝多余的东西。
连血液都没有，医生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道，他是怪物。
密密麻麻，黑影一片一片，这些图像好像一个巨大的鲸鱼张开嘴巴追赶猎物。
村子里的人，有空便照看张乔，看着他，别让他出事。
跟他交流时，只能用手比划，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大脑损伤，脑细胞活性降低。
影响了他的部分身体机能，最为明显的是不会说话，耳朵听不太清，一张嘴，里面没了牙齿。
在村民眼里，这孩子，好像不太在意这些，他，拥有最纯粹的快乐，饿了就喝水。
最常见的一幕就是，张乔躺在洪河里睡觉，村民只要来河边，就能看见他。
周围的鱼儿，跟着他，追着他，赶着他。
有水鸟停在脑袋上，洪河里有大鱼推着张乔来来回回，不知疲惫，他们都很快乐。
这些鱼儿动作轻柔，似乎知道这家伙的生命很脆弱，经不起外部的一点伤害。
有时，村民看见张乔对着一堆石头发呆，有时看见张乔潜入水中捡石头，五颜六色。
花花绿绿，奇奇怪怪。
晚上，张乔的爷爷奶奶耐心等候，等他回家吃饭。
像风一样自由，留不住。
爷爷渐渐明白，他不只是张家的孩子，他，还属于这一片天地，家里给不了他快乐。
桌子旁，有一堆石头，都是张乔捡回来的，吃完饭，张乔就一个人出去了。
奶奶看着张乔吃饭的样子，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庆幸，至少，家里还能看见他。
而不是一块木牌，一座石碑。
”死亡，没有顺序。”张乔的奶奶突然说了这一句话。
奶奶慢慢挪了挪凳子，一步一步，走到桌子对面，抚摸着自家孙子吃过饭的碗。
上面还有余温，还有热气，说不上是米饭，还是人的温度。
至少，它不会冷。
奶奶用脸贴着它，用双手捧着它，痴痴看着它。
最起码，自家孙子的生命还有温度。
夜晚，有人敲门。
奶奶起身打开了木门，门外，张乔等了一会儿，屋子外有声音，听不太清。
仔细分辨，才听懂。
”爷爷奶奶，我要出门一段时间。“
”现在，跟你们请一个假，明早，我就要离开村子了，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奶奶赶忙抓住张乔的手，爷爷从里面跑出来，望着自家孙子，张乔的父母听见动静也跑了过来。
团团围住，不让张乔走出去。
突然，张乔捂住脑袋，倒在地上打滚，滚来滚去，想要嘶吼，呼喊，却没有声音。
这个世界，听不见他说话。
奶奶双手用力一推，将张乔父母推开，把老头子推了出去。
”你们别想伤害他，他要出去，便出去，谁都不要阻拦。“
”孩子，我知道你很痛苦，他们听不见，我知道。“奶奶摸着张乔的手，一遍一遍搓揉着。
似乎想要减轻他的痛苦，一双手冰冷如数九寒天，另一双手，如春日温暖。
张乔捂住脑袋，慢慢安静下来，继而躺倒在地面上睡着了，好似一只受伤的鱼。
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