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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淌,水声清脆;游鱼往来,皆若浮空。
青树翠蔓,树影婆娑。捣衣声阵阵,儿童戏其间。
一个农家妇女盘着高高的头发,衣服黑青色镶嵌着条缕花纹和彩带,正在用杵锤使劲敲打着木盆里的麻布衣服。她疲惫的目光突然在河边的孩童身上一瞥而过,随即恢复了平静,只是如常地呼喊道:“平儿,戏泥莫出神,莫要下河太深!水大鱼会叼走你的哈!”
“知道了,娘!”远处的孩子头也不抬地回应道,正认认真真地把河里抓出来的淤泥堆塑成各种形状。
孩子手下的泥塑经了他细致的手法和修葺,变法术般竖立在河滩边上、成为了一座座小房子,那房子屋顶、梁椽、甚至是门窗,几乎是一应俱全。他手里握着一块打磨来的前端锉刀状的石头,正是这石头协助他在一块块软黏稀碎的淤土上化腐朽为神奇、筑起了一座座房屋。黏土建筑在春风和太阳的改造下,进一步释放出水分,从而固化、定型。若是有心人靠近了瞧,会发现,这孩子周围俨然是一座小小城池:城墙、坊市,一应俱全。
但没有宫殿,因为孩子没有见过宫殿。
小小的城池静静坐落在河滩上,很快吸引来了一群小伙伴,他们兴高采烈地踏进了孩子的城池,也不说请示和谢谢,生性活泼的幼童们很快将“城池”的地面踩得坑坑洼洼。孩子呆呆地坐在城池临河的一侧,看着嬉戏的小伙伴们将城池搞得一片狼藉,似乎并没有兴趣立刻去加入他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很快,孩子们玩累了,一个个四仰八叉地坐在了河滩上,脚尖俏皮地左右摆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胡乱聊起天来。
孩子们聊着聊着聊到了小小城池的房子有多少,最大的建筑是哪一个,然后各自争着说自己占据的房子是最大的,谁也不服谁。可他们刚刚都在城池上叱咤风云、领兵冲杀,哪顾得上细看城池的建筑啊?也就几个细心些的孩子能留存些印象。于是他们此时此刻终于想起来了城池的建设者,那位建设者正旁若无人地从河里剜出新的软泥、修复刚刚被踩坏的地面和踢倒的房屋。孩子们感到十分不解,也似乎有些愧疚,但终究还是有个领头的小男孩开了口:
“嘿,豆子,你这城里哪个房子最大呀?”
见他仍在自顾自地模塑房屋,其他几个小孩也开口了:“是啊是啊,豆子,你一个人在那玩有什么意思?你说话呀!”
“豆子不会说话!豆子是个不喜欢和小孩玩的傻瓜哑巴!”
叫豆子的男孩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了几人一眼,似乎很不屑地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为首的小男孩火了,他扑腾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气冲冲地一脚踢倒了“城池”里一座最高的类似佛塔的建筑,那黏土的建筑顷刻间化作了飞扬的碎土,土石飞沙在小男孩和众人之间蒙上了一层轻纱。
小男孩还要继续往前,但他眼里的怒气下一秒就泄了气,因为叫豆子的男孩站起来了。他站起来比这为首的男孩还要高半个头。
最主要的是,为首的男孩在这个叫豆子的男孩眼里,分明看见了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的杀气。
他手里还紧紧攥住了那块四方棱角的石头,石头在此时被赋予了可怕的威压和权柄。
“滚出去。”豆子低声喊道,眼神死死盯着呆若木鸡坐在自己城池里的几个孩童。
起初没有人动,他们都是心智尚不成熟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压迫感?接着,豆子向前轻轻迈了一步,手微微扬起,膝盖也微曲下来。这下几个小孩子慌了。随着为首的男孩一声破音的惊呼:“快跑!豆子打人啦!”几个小孩子便离弦之箭一般四散跑开、全然顾不上什么玩耍不玩耍、集合不集合的事情了,丫蹄子撒得飞快。
男孩豆子眼神失落地站在原地,看着破坏者们跑开,他惆怅地坐在地上,左手抚摸着一个“小院门房”的屋脊,什么也没有说,眼睛里好像慢慢变红了。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妇女正用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揩拭着走过来,面色微带担忧:
“诶诶诶,怎么了?豆儿,不是说不能随便打架吗?”
豆子无辜地望向母亲,只是小声地说:“我没有打他们,是他们弄坏了豆儿的城。”
妇女嗔怪了两声,也没再追究,只挥挥手:“好了好了,别玩了,我收拾衣装咱们回家——这时候兴许赶上饭点了哩!”
豆子目送母亲走回了河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残破的城池,仿佛一夜之间被敌军烧杀抢掠、荣华尽毁,一滴眼泪终于再也噙不住,“吧嗒”一声,滴落在还潮湿的黏土里。
他握着石头的右手愈发紧了,他的眼神也带上了一种新的元素,他缓缓起身,走向了自己柳荫下的母亲。
炽烈的阳光正正地悬在世界的中央,犹如昏室中高挂的钟磬,却也不分黑白地晒得这昏室里的生灵们发昏。
越过这道河滩边的小丘,目光与地平线的交际是一道道袅袅炊烟。妇女仿佛已经闻见了喷香的饭菜,看见了滚滚柴烟自土灶炉膛里汩汩涌出。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同时不忘向旁边的豆子招呼:“豆儿,走快些,你爹他们可别等久了。”
豆子的目光不在路的前方。这条路他走的很熟,只要不是下雨或是夜行,他几乎拥有绝对的路面记忆和空间感知。此时的他目光正茫然地发散向远处的小丘,亦或者不是小丘,而是高处的那些繁盛得可以遮天蔽日的密匝匝的枝叶。再接着,是一队运输的力夫——他们看上去相当费力,一个个汗流浃背,脸色的黢黑里透出不健康的紫红色,车似乎也重极了——用一根根绳子绑紧了货物,再一起拖拉着车前进;很快这景色变成了一小块鱼塘,静谧的几尺方塘里蛰伏着褐色的麻绳织的网子,等待着随时对落入陷阱的成鱼张开血盆大口。鱼塘旁溜过去一条水渠——那是几十年前村子里一个慷慨的读书人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后捐建的,乡亲们一度想要为这渠和读书人立块碑;紧接着是一口一尺多高的水井,旁边还零零散散堆放着不少水桶。
看到这里,豆子才终于回过神来,因为他遥遥看到土路的尽头、正站在门口用镰刀割箬竹叶的父亲了。
侧抬起头,正和母亲和悦的的目光碰上,豆子恍然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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