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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魏承兴先前已经跟常志远交代了“如何设计”让日伪方面自投罗网的想法。放出去消息,打开了口袋,让日本人往里面钻。第一,这趟奔赴吕四的马车上根本不是什么医药,而是菜油饼子专门用来喂养牲口的下脚料。第二,出这趟远门,事先常志勤也是不知道具体目的地的。清晨临走时候,常志远故意在堂屋茶几显眼处留了字条:央,今晨与志勤一起赶去吕四小北村大榕树面粉作坊送重要货。来回预计两天,勿挂念。且在启和庄的门面墙上已经有抗日义勇军留下了“v”暗号。所以哥俩就赶着马车去拉货了。
常家堂屋一般启和庄的小伙计们是不会去的。这张留言字条上的信息,如果有人看到了传递给日本人。那么,日本人一定会派兵来偷袭、围剿,但首先常志勤肯定不知道目的地方位,来的日本兵一定有其他人通风报信,可以排除对他的怀疑。如果没人传递,日军也兵马未动,也就打消魏承兴对其他人的怀疑。
因未知是否日军会跟进,为了保护常家兄弟安全,所以让他们一进吕四地头,就找个僻静的地方晒太阳、睡大觉。国共双方的武装力量就在小北村大榕树面粉作坊周围埋伏,准备好了火力,等待可能摸过来的日军。
这天夜幕刚降临,一伙摩托化的日本特种作战小队的士兵从各方向,悄悄包围了面粉作坊。当他们刚想靠近的时候,踩上了周围的地雷。顿时,几声剧烈的爆炸,火光冲天。然后紧接着,附近抗日义勇军的各类枪械射出一排排梭子弹。这伙装备精良的日军都没反应过来,无法组织有效反击,没半个时辰,就全军覆没。大家打扫战场,缴获一批日式轻重机枪、大量弹药还有十多辆摩托车和五辆卡车,现场所有人都开心得合不拢嘴。
这就是常家兄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战斗后的场面。“那你难道怀疑许央?”常志远有些焦虑带着疑问的口气问。“我没有怀疑过嫂夫人,但是也不排除。”魏承兴轻描淡写的话,让常志远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常老板,莫担心。我在新沙洲县城的眼线已经给我发来了电文。”这位国民党军统主任郑人禾安慰了常志远,随手托出电报译文赫然四个字:常太,非敌。常志远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
战场打扫完毕。这群国共联合的抗日义勇军也分别在魏承兴、郑人禾带领下准备撤走。魏承兴安慰常家兄弟:“这一路让你们辛苦了。我们还有要事赶回去,就此别过。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常志远还是对刚才的惊天动地的战斗,觉得心有余悸。作别后,他找了一个僻静角落撤下菜籽饼,投河喂了鱼虾。赶着空马车,一路奋力扬鞭,和弟弟志勤星夜往家里赶。
当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赶回到了启和庄。一到门口,马的缰绳还未拉稳,店里几个小伙计跌跌撞撞奔向老板常志远。这紧张的神情,话都还没讲,就哇哇大哭。“你们这是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常志远心里咯噔一下。“太太和启明少爷、还有李小姐被一帮日伪军警一个时辰前刚逮走!”“什么?这是什么情况?!”常家兄弟两人,一下子呆住了。
但是,越是紧要关头,就需要越沉着应对。“志勤,你在家里等着,万一有什么事情你来应对一下。我出门去找……找人帮忙。”常志远顾不得长途奔波的疲劳,驾着马车心急火燎往东边方向赶去。
突然,在一个岔路口出现几个黑衣人,挡在了常志远马车正前方。说是迟,那是快,常志远一把紧急勒住缰绳,才未撞到人身上。
“您是常老板吧?”对方开口询问。常志远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人,天太黑看不出模样,问道:“我正是。各位有何贵干?”“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各位道上的兄弟,我现在家里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在身,待我处理好请你们到我启和庄喝茶!”常志远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思跟这伙人打交道(可能是要劫财)。“我们手里有你要见的人。”对方这么一说,常志远心里揪了一下。但不管怎么样,他跟着这伙人跑了三十里地,到了城南一个偏远又僻静的破落院子。
只见院子里面火把通明,十来个日伪军警被五花大绑,丢在院子角落有几个拿枪的黑衣人看管。许央看到常志远来了,激动地拉着启明跑出来,紧紧抱住他。李彩晴也跟着走了出来,微笑着。
“到底怎么回事?我回家时候,伙计告诉我你们被日本人逮走了!”常志远刚问出来,屋子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哈哈,常老板,受惊了,是鄙人。”
居然是国民党军统主任郑人禾。常志远千恩万谢,“哎呀,多亏郑主任帮忙。我家妻小才得以平安。”“这几个鬼子和伪军他们本来要抓您家人报复,因为他们得军队在吕四中了埋伏被全歼。碰巧我暗插的探子第一时间知道了,调动了我留守附近的人马,救回了嫂夫人和令公子,还有李小姐。我也是坐摩托车刚回来,全部是我军统新沙洲兄弟们的功劳。” 常志院对周围人员,一一道谢。
郑人禾话音刚落没多久,院外有急促的敲门声。
院子里面的人全体警觉,屏气凝神,操起枪对着门口。一个小伙儿去开了门,走进来只见是魏承兴,后面还有两个人押着一个被戴着头套的人。
“怎么是魏队长?居然跑到我这里来了?”郑人禾非常吃惊,“我们刚分开几个时辰,您这是?”“我是来给郑主任锄奸的!”魏承兴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黝黑的脸上,瞪着虎眼像是要杀人。
“郑队长,我们一起在吕四的精心布局,剿灭了日本人跟屁虫,也排除了个别人嫌疑。但是有一个人,嫌疑我一直有顾虑。昨天早上志远兄弟俩出门前,我已经在启和庄周围也布了人,保护和监视。”魏承兴凛冽的目光扫了一下周围,继续说,“志远他们刚出门不久,就有人偷偷出了门去了大和日用品商店接头,给日本人通风报信,对吗?”一边说,一边围绕着郑人禾、李彩晴转圈。“你这是什么意思,魏队长?”郑人禾满脸不爽地瞥着魏承兴。
“川岛晴子,你说,我讲的对不对?”魏承兴盯着额头开始冒香汗的李彩晴,突然问她。对方先是一惊,然后不失优雅地微笑作答:“魏队长,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来人,把这个日本间谍抓起来!”魏承兴一声令下,后面的兄弟端枪准备抓李彩色晴。
“谁敢动!魏队长,误会,误会。”郑人禾一面震慑一面慌忙解释,“她是我们党国军统的优秀谍报人员,以前在日本留学专门为党国收集日本国内情报。现在新沙洲主要是监视县城日军的一举一动,去大和商店也是幌子和日本人套近乎,获取日军的军需动态和情报。”
“没有误会,我们组织上在南京日伪政府的地下潜伏人员,刚刚已经发来了电文,指出李彩晴就是潜伏新沙洲的日本间谍川岛晴子。”魏承兴果断地指出,“常家兄弟去吕四运送药品的假消息,这个情报,是川岛晴子看了志远在家的留条传递给日本人的。”
魏承兴示意让人把前面戴着头套的人带上来,揭开一看正是大和商店的掌柜,日本人森灿喜一郎。“这个日本人,本来已经跟着李彩晴的指引痕迹,摸清了你们军统的秘密据点,刚准备跑回去给县城据点的日伪军队通风报信,围剿这里!”那个森灿喜一郎面如死灰,跪在地上。“被我们盯梢的兄弟发现,给我带了过来。”魏承兴补充说道。
一向面若桃花,姣美的李彩晴见状,一个健步上去搂住边上的许央。她拔枪顶着对方的脑门,凶相毕露地说,“你们全部给我退后,放了我和森灿先生。不然,许央今天就是枪下鬼!”常志远一看这情形,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去救自己老婆,但是许央被枪顶着,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哄着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儿子常启明。所有现场国共人员,都盯着李彩晴。但是都不敢围上去。李彩晴押着许央,示意森灿喜一郎起来,一起往院子门口撤去。
正当他们缓缓挪到门口,准备离开时候。许央突然一个抓住李彩晴持枪手臂狠狠抬起枪口,“狗汉奸,欺负我可以,别吓坏我儿子!”本是弱女子,为母则刚。“砰砰砰”李彩晴枪口被移动后,一紧张扣动连续朝天空开枪。魏承兴逮住这个机会,眼疾手快, “砰”一枪精准地打在李彩晴脑门上,顿时李彩晴花容失色,鲜血从头上崩涌。这个双面间谍当场毙命。
全场人愣住了。这么一两秒钟时间,可能被许央的母爱爆发力震撼,也被魏承兴精准的枪法折服。常氏一家三口死里逃生,喜极而泣,抱在一起。
郑人禾被这瞬间反转给惊了,但很快恢复了神情,上前感谢魏承兴的相助锄奸。“没想到啊,没想到。党国辛辛苦苦,花了大代价,培养了一个日本间谍!贵党的情报系统一向准确,戴老板也经常夸赞。”郑人禾一边无奈摇头,一边抱拳感谢,“感谢魏队长帮我们锄奸。”
李彩色晴原为国民党军统的情报人员,被委派去日本佯装留学深造,打探当地的情报。但是李彩晴在日本期间,被日本情报特科部门策反,又当上了双面间谍。还取了一个日本名字“川岛晴子”,接受了许多日本特科的间谍培训。她日常给国民党军统传递贩卖一些无关痛痒的边角料情报,又给日本情报特科部门传递一些国民党军统在敌后战场的一些行动情报。两边讨好,但是隐藏得很深。
这次李彩晴和常志勤学成归国后,日本情报特科部门让她在新沙洲地区活动,一方面刺探南通、扬州、盐城方向中共新四军的动态,另一方面了解新沙洲当地敌后抗日义勇军的行动。
新沙洲因为李彩晴的到来,抗日好局面一度被打破。她通过日常有目的踩点,利用常志勤拍摄的地方照片,泄露给日军谍报部门。大量抗日义勇军的聚集点和行动方位为日军掌握。所以引来日本军机的轰炸、炮舰的追逐、特种作战小队的设伏,造成了新沙洲抗日军民的极大损失。
李彩晴又利用军统委派的间谍身份迷惑国民党情报部门,在国共合作抗日的大局下,有些情报共享,却造成了混乱局面。多亏心思缜密的魏承兴通过多方渠道验证和情报比对,终于在这个危机时刻,揪出了这个“川岛晴子”,除掉了这双面间谍大患。
锄奸临别之前,常志远问魏承兴,如何跟弟弟志晴交代李彩晴的死?魏承兴建议,告诉志勤:她是被日寇残暴杀害的。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方面,不要把志勤心绪搞得太混乱,每天卿卿我我朝夕相处的女朋友居然是日本间谍,这样会让他非常难受。另一方面,加深这个留学日本的单纯青年,更深刻地认识日本侵略者的“残酷和破坏性”。
常志远和老婆孩子赶着马车回家路上,他倒是慢慢地赶路。寻思着接下来这个李彩晴的突然失踪,会不会引起县城据点日本人的警觉?启和庄是否会遭到迫害?一路疑虑重重……许央看出了自己男人的顾虑,交流想法之后,他们决定回家后假装四处打探李彩晴的下落,暂时也不告诉弟弟关于彩晴已死的信息。生逢乱世,处变不惊,方才能好好地活着,经营和保全家庭。
长江水一直向东流淌,滔滔不绝。日本侵略者只要在新沙洲一天,这片土地上的勇敢、智慧、坚强的人们就会一直反抗下去。宽阔汹涌的长江尾,不仅记录着新沙洲儿女们抗日的英勇故事,也记录着这片土地上的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