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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课堂上,大家不是都和自己关系好的人组成一个小团体吗?像是派系之间的争执,多少也会发生。但是,那个孩子,她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并不是被刻意冷落,而是那个孩子就像一颗小石子,在每个小团体里游走,简直就像是派对上的主人一样,每一张桌子逐一巡视过去。她总是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同学们组成的各个小团体之间。如果有她感兴趣的话题,就在那儿停留一会儿;若是没有,就立马起身挪到下一个圈子那儿去。总之,既可以说她是属于所有的团体,也可以说她不属于任何团体。我完全做不到像她那样,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笨重的石头,只能和朋友绑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和我比起来,那个孩子,就像是在各个石块的缝隙之间随意流动的液体一般的存在。”
按照姐姐的意思,似乎任何的小团体都很期望鸣海玛莉亚能够加入自己的对话。也正因如此,她无论加入了哪个圈子,大家都因为太过于紧张而不能好好聊天了。
“真是个厉害的人呢。”
“那个孩子只要一出声,大家就都闭上了嘴巴,侧耳聆听她要说的话。因为是小时候的玩伴,所以那个孩子常常来找我搭话。大家可羡慕我了呢。”
我也尝试着挖掘记忆中的鸣海玛莉亚。最久远的记忆,是小学时候的了。因为两家人挨得比较近,每次放学的时候,总是一起回家。鸣海玛莉亚一个人走在前面,我和姐姐跟在后面。
有一次,在放学回家的途中,鸣海玛莉亚指向河,想让大家一起下水。于她而言,也许只是玩笑罢了。可是有个一年级的少年,真的走进了河里。他的表情我至今仍记得,恐惧、不安,全然不见。少年只是照着鸣海玛莉亚的话,一步一步,走向河中心,水几乎都要淹过他的脖颈了。
若不是姐姐在千钧一发之际奔过去,一把将他拉上来,他恐怕已经死了吧。鸣海玛莉亚就那样看着全身湿透的姐姐和那个少年从河里爬上来,面无表情。那时,我小学一年级,姐姐和鸣海玛莉亚上六年级。
我起身去开冰箱。
“对了,恭介。”
姐姐暂时放下了手里一直攥着的那传来噩耗的手机,把它放在了桌上。
“怎么了?”我一边问道,一边打开冰箱拿出大麦茶。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牛奶已经过期有一段时间了,你要注意点。大麦茶的话就没关系了。”
说罢,姐姐把饭勺挡在自己嘴巴前,又啜泣了起来。悲伤重重地抹在姐姐的脸上,我想她已经毫无心力再冲出去了吧。我从厨房起身,回到一楼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往床上一倒,扯过枕头捂住自己的嘴,把在姐姐面前克制住的悲痛,哭着嘶吼了出来。
九月二十日的晚上,棒球社的活动结束后,我走出校门。在去公交车站的途中,遇到了佐藤。他因为棒球社的那件事情被强制退学,在学校里已经再也见不到面了。这是自那之后,也就是鸣海玛莉亚死后的第三个夜晚,我第一次和他说话。
“……所以,那时候死掉的人,是铃木学长认识的人,是吗?”佐藤在摇晃的车厢里哽咽道。
明明有空座位,我们二人却呆站在那儿,望着车窗外。绿色的水田,像是地毯一般,看不到尽头。
“没怎么说过话。是姐姐的朋友。”
“但是,总是见过几次吧。”
“嗯,差不多吧,那也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
列车驶过轨道接缝,“咣当咣
当”,一声又一声,传入耳中,富有节奏感的声音不禁让我涌上一股浓烈的睡意。那声音,就仿佛被母亲拥在怀里,有着让人安心的魔力。夺走鸣海玛莉亚生命的车轮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也未免太温柔了些。
车厢里突然暗了下去,又倏地一下亮了。想必是经过大原陆桥了。
“就快到了呢……”佐藤紧张地低语道。
我望向车头的方向。透过车厢的玻璃窗,一节又一节的车厢左右摇摆,蠕动向前,感觉自己仿佛站在肠道里。
距离放烟花的大原陆桥十几千米的住宅区里,还有一座等等力陆桥。如果把水田比作大海的话,大原陆桥就在海上,而等等力陆桥就是岛屿。两座桥都十分宽阔、坚固。
列车宛如细针从等等力陆桥的下方穿过。窗外倏忽暗下去,又瞬时亮起来。就在那一刹那,我站在了鸣海玛莉亚死去的地方。鞋底下面是车厢,再下面是车轮,而在那之下,是铺好的轨道。就在那里,她被碾过,如同烟花一般支离破碎。
等等力陆桥的栏杆,不过是刚齐腰的高度而已。要越过那个栏杆跳下桥肯定非常简单。听说,在那桥上,找到了她的鞋子和一封遗书。市区里不过就只有两座陆桥,因为鸣海玛莉亚的死,两座桥都变成了死亡之地。我攥着车厢里的吊环,默默地想起了她死去的那个晚上。
搜集她破碎不堪的尸体,持续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晨。穿着制服的工人们沿着铁路,来来回回地找。在等等力陆桥的沿线两侧,都拉起了高高的铁丝网,禁止行人踏入。我正越过铁丝网,看着工人们作业,附近巡逻的警察劝我早点儿回家。
“那个,没想到是认识的人啊……”
“嗯……”
车窗外,居民楼和参差不齐的建筑,飞快地向后掠去。等等力陆桥附近不远的地方,十分繁华,有不少便利店和弹珠店。那些商店,恰好就在铁路沿线的铁丝网背面,一间间整齐地排列着。
录像带出租店的墙壁今早还全是白色的,而现在,二楼的部分被涂成了蓝色。明天可能会继续涂剩下来的地方吧。听说,是因为铁路沿线的建筑墙面都被溅上了鸣海玛莉亚的血,无一幸免。哪怕现在,如果仔细找找屋檐和墙根,或许还能发现她的血迹。
我看到了车窗外我的家,就在铁路旁。不到一分钟之后,列车便开始减速。待车停下后,我和佐藤道了别便下了车。
出了闸口,我沿着铁路走回家。途中,几根锈迹斑斑的路标突兀地矗立着,还有几辆已经不知道被锁在那里几个月的自行车。夕阳的余晖把隔离铁路和马路的铁丝网,投影到地面,好像蛇的鳞片一般,整条道路看上去,就如同一条蛇。
回家的路上,我其实经常和鸣海玛莉亚擦肩而过。离我家几步之遥的地方有所理工科大学,她每天从家里走路去上学。从车站回家的我,和从大学回家的她,其实每一天,都有可能遇见彼此。
鸣海玛莉亚恐怕并没有注意到,经常与她擦身而过的我,其实是她的朋友铃木响的弟弟。虽然,小学的时候,下课后大家一起玩过几次,但是过了几年,我的外貌也有了变化,她应该认不出来了。
一年前,高一的夏天,第一次在路上偶遇鸣海玛莉亚,我马上就认出她来了。她蹲在铁丝网边,正在抚摸一只白色的流浪猫。那只猫因为不亲近人而远近闻名,却在鸣海玛莉亚的手指下任其挠首,还十分惬意地半眯起了眼睛。我默不作声,从她身后走过。走了一阵后再回头看时,她已经消失了,仿佛蒸发了一样。只有那只白猫还蹲在路边,抬头望向她消失的地方。
从大学回家的途中,她只要见到那只猫,就一定会去和它打招呼吧。这一年里,我已经撞见过好几次了。只要在家附近看到那只白猫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鸣海玛莉亚,然后忍不住会喂它。
到了家门口,我正要从口袋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门是开着的。玄关处放着姐姐的鞋,原来是姐姐下班回家了。
“恭介,先别换衣服。穿着制服就行。”
我在厨房接了一杯水喝。穿着丧服的姐姐走过来说道:“今天回来得早呢。”
“嗯。”
姐姐慢慢地拉出凳子缓缓坐下。
“因为要给那个孩子守夜……”
姐姐听上去好像生病了一样,无精打采的。纤细的身体完全瘫在了椅子上。
“你也要一起去哦,恭介。”
“知道了。”
我一边回应着,一边把杯子里的水倒掉。
我就穿着制服,和姐姐一起,往鸣海玛莉亚的家走去。太阳已躲了起来,四周一片昏暗。
自小学和姐姐一起拜访过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去她家。那个时候,姐姐无论去哪儿,都会带上我。父亲上班之后,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同母亲分开后,父亲并没有打算再婚。我和姐姐深爱着父亲,可两年前,他遭遇车祸,从此阴阳两隔。父亲过马路时,被一辆闯红灯的车给撞死了。自父亲去世之后的两年,这还是第一次悼念某人的死亡。
鸣海玛莉亚的家是一栋很大的独栋别墅,许久没有去了,发现天花板比记忆中的矮了一些。我们穿过身着丧
服的人群,向鸣海玛莉亚的父母致意。她的棺木就放在和室里。
我刚一走到棺木前,一阵莫名的恶心就涌了上来。
这个箱子里,真的放着鸣海玛莉亚吗?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想要告诉自己,是的。但是,我没有办法看到棺木里的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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