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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阵闪动,我只看得见博士挥手的动作,却看不清他和小武哥的表情。
我们再次出现的位置是在城镇的边缘,在云泽县城的河岸边。我微微抬头,依稀可见夕阳下的桥梁。云泽城镇里布满了热气腾腾的火光,不时的爆炸波夹杂着声浪,在这么远的地方它们依旧可感。
在我们右手侧,一栋七层高楼猝然崩摧。
然后数颗火箭弹击穿竖立着的大楼残部,流弹摧毁了附近低矮的建筑。激烈的火光在渐渐暗下的城镇中闪烁,数架直升机分工明确地盘旋和火力掩护。我所见得的场面令人震撼。眼前仿佛在进行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人类和变异体的战争。
“我们快走,这样下去我们也会被波及。”小武哥指挥道。我回头看了一眼,昏暗的云翳下所有的景物都消失了细节,所有的画面都成了剪影的一部分,色彩失去了它的表达能力,只有鼓膜还在澎湃地振动。
在夕阳尚有余光之时,我们跨过大桥走到了高速公路的下方。接下来,我们要通过云洪高速直接穿插到洪都县内,许飞衡他们将在那里回归本队。
原本不能行人的高速公路上,现在除了破碎难辨的生物肢体和机械残骸,已经没有什么必须避让的东西了。
现在的高速公路已经变成了寂静亡路。走到收费站前,我们至少清除了三处阻障,各式各样的机动车以奇怪的方式挂在高速各处。地上除了人类尸体外还分布了许多圆形的粉末堆。这些应该是全部总量的一部分,因为堆积物在逐渐消散。
前方出现了朦胧的灯光和虚幻的坦克影子。军方提前占领了这里。
当我们走到挥挥手就能被看见的距离时,整个收费站从左到右产生了猛烈的爆炸。在爆炸的火光中,红光一闪。很快,一个手里执着长剑的灰影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我们尚未明了对方的身份,小武哥却已猜透一切。
“在这里遇到了啊,要准备战斗了。”小武哥如临大敌般抽出双剑。
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认真的样子,眼前的敌人到底什么来头。
“好久不见,武神。”
小武哥绰号越来越多了。
“你也别来无恙啊,拉布拉多。”
“我叫卜·其卡拉多,教官还是不记得我的全名啊。”执剑者甩动长剑,昏暗的气流从剑身飞出。就在这个动作之间,自他的周围掀起不可见但猛烈可感的狂风,形式和“增维器”展开的不存在空间一致。
凌厉的压迫感环绕在我们一行的身边,这压抑的感觉就好像是他展开了某种类似力场的东西——我只在小武哥的剑盾上看过这种惊人的空间能力。能够将这种能力自由地释放,只有曾经追杀过我们的组织里才有这样的怪人。
我一直以为他展开的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力场,结果在通感自己发动的瞬间着了他的道。周围所有的事物在我眼中迅速消去细节,留在眼前的只有许多不规则的几何形状。脑中刺痛,眼前的世界如同被巨锤击破的玻璃,裂纹丛生。
“万籁归无。”
一声响指,这样的世界只留下了这样的低沉话语。
所有的感觉都被屏蔽,唯有通感还在自动运作。
失去所有感觉却仍能感受到外部世界的细微变化,这种感觉就好像喝了不知道过期多久的鲜牛奶。世界随着玻璃的崩碎而土崩瓦解,祇留下白茫茫一片,无数的雪花飘零在空中,环身如浸冰雪般刺冷。
在这样的世界中,我的通感仍旧呼唤着我的意识。雪花之外是黑暗的夜晚,无边的黑色像滚动在街道的洪流般拉扯着我的灵魂,我的通感则保护着我,避免愚蠢的人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
风雪在肆意地拍打我在这个世界里的身躯,我却只能用双手去试图挣脱它狂嚣的拨弄。眼睛微睁的空隙间出现了黑色的人形。我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黑色的人形在黑色的背景下这么明显,但确实能感知到它的存在,感受到它的压迫力。
这个人形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向它走去却觉得和它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我尽力前行的同时,如镜像般,黑色的人形也在朝我这边前行,但是我们之间的距离感丝毫未减。受着黑暗边界的拉扯,我很快便在风雪中力竭。
最后时刻,我抱紧身前出现的光柱,在风雪的照射下越来越疲倦。灵魂的残片在黑暗的漩涡中一点点崩离,意识也随之愈加迷糊。恍惚间,人形在朝我走来。我的脸上,雪花变作了锋利的刀刃,划得人生疼。
人形每走一步,锋利的雪花就锋利一分,当他走到我的面前时,最后的暴风雪化为数十把利刃从上方将我完全贯穿。我的通感提醒我,这里只是“万籁归无”的世界——是假的,但切身的疼痛却依旧炽烈。
黑影的手中是一杆双头长枪。在被双头长枪近身刺穿的瞬间,我看清了他的脸。
将我击杀的人竟然就是我自己。
这种死亡感尤为真实,在“万籁归无”的世界中我停止了脉搏。跌出了这一片混沌,我却在现实中惊醒。长夜漫漫,唯有阴暗的火焰和寒冽的月光在照亮世间。在这样昏混不明的情景下,十几道两三米宽,不知多长的裂痕让我从之前的迷梦中彻底清醒过来。纵横交错,撇捺含锋,这种裂痕是小武哥剑气的产物。
火焰的噼啪声是这附近唯一的声响,而我身边唯一的热度是被我护在身前的小梦。
就在我想要寻找小武哥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剑鸣在我前方不远处激越而起。银蓝色的光芒从剑鸣处升起,伴着从地面直冲向云霄的长风,雪蓝色的双剑自一点飞出。背对着我的身影周身伴着荧光,双剑在空中彼此环绕,最后刺破长空没入光中。
小武哥转过头来,右手的黑焰依稀可辨。
“你们没事吧。”剑鞘褪去光华,他的脸在月光中可以看清楚。
“我们没事,小武哥你看起来不太好,没事吧?”我确认了小梦只是在我怀里睡着后,回答道。
“没事。”可是他的脸色不是一般的苍白,模拟人类而生成的脸庞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拉布拉多的能力是唤起领域内所有生物的恐惧,战斗能力不强但是对目标的影响力几乎是绝对的。忘掉你们刚刚在幻象种看到的一切,就算记起来,无论你们受到怎样的暗示都不能回应,明白吗?”
“暗示?”我有点摸不清头脑。
“在所谓的‘万籁归无’中,被框住的目标会受到与记忆有关的形象蛊惑,在一段不确定时间的联系下,目标的思维会在逐步暗示下剥离掉原有的模式。换句话说,整个人会变成无所思的傀儡。”
这比单纯的物理对抗还要恐怖万分。
“我已经把他赶跑了,你们身上可能还有一些后遗症,如果有不正常的情况一定要向我报告。”
简短的发言,严正的说法。
在远处躲着的许飞衡带着小队从阴影处冒出。连训练有素的军人都抵抗不住的精神攻击,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躲避。大意了。
“他也是变异体吗?”
“他们都是,不过至少在以前是安全的变异体。”
“以前是‘安全的’?”和“特猎队”队员展现出的特殊能力联系起来,这个词就变得很具有破坏力了。
“这一点你就不用打听了。”小武哥走到我们身边然后半蹲下,右手食指点在小梦前额上查看是否有精神打击的后遗症,“幸好没事……”
许飞衡他们只是在附近放哨,并没有加入我们的话题。这样我也不好向他们问些什么。
等到小梦醒的差不多了,我们绕过战斗余下的裂缝向着洪都县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