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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敬恒在心里暗啐，面上却淡淡道：“陛下不过是例行问话。何喜之有啊？”p> 一人忙道：“自古以来，能被陛下召入内殿者，无一不是肱股之臣啊。”p> 另一人也附和道：“此次被召入内殿的，除了大人也就是中书省和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了。这可是上上荣宠啊，恭喜恭喜——”p> 卫敬恒被他们夸得都有些飘飘然了，走路仿佛都踩在云端上。p> 一路上嘴角的笑意都没落下过，直到跟着内阁几个大学士一道进入紫宸殿内殿。p> 殿内很安静，其余人都在下方站着。p> 卫敬恒垂着头粗略一扫，在左边稍远些的位置站好，一颗心仍有些激荡。p> 虽是内殿，却也不比外朝大殿小，几根巨大的赭红色石柱稳稳立在殿中，柱身盘桓着几条铜色金龙，巨大的龙目从高处俯视下来，好似要飞扑而下，气势磅礴。人站在底下，只觉得自己非常渺小。p> 日光透过米色的纱窗漫漫均匀地铺洒在金砖地上，殿中阒静无声，唯有两侧角落里的鎏金鼎里焚着檀香，如雾里看花，袅袅不散，连带着人的呼吸都是滞塞的。p> 卫敬恒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他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好像无形中有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口鼻，让他的呼吸都不那么顺畅。p> 皇帝还穿着朝服，玄衣纁裳，广袖垂落，凛然清绝，只是静静立在那边便有帝王之仪。p>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天子，忐忑之中又带着几分紧张，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余光里去瞥身旁的内阁大学士姜茂，姜茂神色凛凛，颇为恭敬。p> 卫敬恒撇撇嘴，其实也打心底里瞧不上这个靠女儿上位的家伙。p> 这才几日不见就混上了内阁大学士，靠的能是功绩？肚子里根本没什么真才实学，完全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家伙！竟然忝居如此高位！世道不公啊！
“关于渭南治水期间发生动乱之事，诸卿有何见解？”正胡思乱想，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冷淡威严，瞬间让卫敬恒一个激灵回神了。p>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皇帝的声音有些耳熟。p> 当然，往常他虽没有近距离恭听过皇帝说话，不是很确定。不过有时皇帝在朝堂上震怒，声音也会传得比较远些，他也有一些模糊印象。p> 只是这会儿他心里有一种微妙的直觉，这个声音……不像是在朝堂上远距离听过的那样，倒像是……p> 他觉得自己最近肯定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p> “卫爱卿，你有何高见？”冷不防皇帝忽然点到他的名字。p>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落到他身上。p> 显然，殿中几人怎么都没想到皇帝会忽然发问，问的还是卫敬恒。p> 卫敬恒这样的无名小卒，平日在朝廷上都没资格跟他们站在一起，这会儿不但进了内殿议事，竟然还被皇帝当众点问，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p> 众人不免疑窦丛生，带着探究地望着卫敬恒。p> 还有人甚至猜测他可能是犯了什么事，皇帝要拿他当筏子，杀一敬猴，这才让他进了内殿。p> 加上皇帝此刻毫无预兆地问起渭南治水的事，就更佐证了这一猜想。p> 卫敬恒本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有些不祥的预感，后背都渗出了凛凛冷汗。p> 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什么平步青云了，只觉得紧张。p> 渭南治水的事之前一直都是姜茂负责的，可他升任内阁大学士后交给了旁人。皇帝此举难道是要问责姜茂？可若要问责，何必问他？p> 联想到他最近被塞的纠察姜茂的差事，卫敬恒觉得自己是不是触犯到了皇帝的禁忌。p> 卫敬恒两股战战，“微臣”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越紧张越要坏事，关键他对治水一窍不通，又是第一次这么直面天颜，磕磕绊绊竟连句场面话都编不出来。p> 四周万籁俱寂，都觉得卫敬恒要完蛋了，连卫敬恒自己都这么认为，额头密布着一层细汗。p> 谁知，皇帝竟突兀笑了一声，尔后平声道：“卫卿，你且抬起头来。”p> 第32章 恋爱p> 卫敬恒心里更加忐忑, 更不明白皇帝此举是为了什么：“……微……微臣不敢。”p> 他这会儿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p> 皇帝又唤了他一次，身边同僚都扯他衣袖提醒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 一句“微臣”刚要出口就卡在了喉咙里。p> 他事后回想起来, 他此刻的表情肯定非常滑稽。p> 人讷讷地站在那边，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还以为自己看错了。p> 可皇帝就这么端端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这张平静雍容的面孔, 和那日他在卫舒梵庄子上见到的那人如出一撤。p> 有那么一瞬，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p> “卫爱卿，朕问你有何见解？”皇帝的话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p> 再震惊再混乱卫敬恒也赶忙收拾好了情绪, 绞尽脑汁胡扯了一通：“所谓治水之事，自古以来都是堵不如疏, 臣觉得还是要以疏导为主，对当地的河流道路加以……”p> 周边人无一不是鄙夷的目光投来。p> 废话一堆, 看似有道理, 实际上等于什么都没说。p> 道理谁不知道？办法呢。p> 现在的水利使没办好这事儿，就是因为实施的过程中出了问题，再道路河流疏通改造时侵占了良田，损害了民众的利益, 这才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