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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过不去心里那关。p> 她对不起师父，对不起道义，也对不起漕帮枉死的兄弟。p> 过了正月，天气愈加严寒，长安城里却是张灯结彩，喜迎新年的喜悦还未散去。p> 连着几月的幽禁后，李玄胤忽然来看她，便衣带她出行。p> 这让舒梵感到惊讶，多日未见，竟也觉得他陌生了一些。她的目光仔细在他面上描摹，这么多年了，他的模样好像没有改变过，喜穿玄衣，宽肩广袖，一截窄腰收在同色的绅带中，青铜冠发，发鬓梳理得一丝不苟，下颌线是如淬玉一样刚毅的弧线。p> 只是，看久了就会觉得无情。p>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记忆又回到上林苑那日，他本能地推开她挡下了那一箭，那样生死相依的缘分。p> 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p> “舒儿，前面有花灯，要去看一看吗……”他回身时看到她泪流满面的脸，怔住，所有的话像是被掐在了喉咙里。p> 她先露出一丝笑容，别开了视线：“好啊。”p> 李玄胤松了一口气，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p> 可她的手实在太凉，好似握着一块寒玉。p> 他心里有种她仿佛要碎裂的彷徨，那种直觉，从未如此强烈。p> “舒儿。”他欲言又止。p> 舒梵却对他笑了笑，什么都没用说。p> 夜已经深了，街面上的铺肆也纷纷关门，远处还有巡逻的士兵过来盘查，一个小兵刚要上前，眼尖的首领就拦住了他，忙跪下请安：“微臣见过陛下。”p> 李玄胤淡淡摆手：“起来吧，天寒地冻的，你们巡逻辛苦了。”p> “微臣不敢，多谢陛下体恤。”p> 那小兵已经吓呆了，因为迟钝，眼睁睁看着帝后离开。p> 首领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当是教训。p> 回去的路上舒梵打了个喷嚏，冷得手有些发麻了。
他解开大氅，将她的手捉过来放在衣襟里，笑道：“这样就不冷了。”p> “也是哦。”她趁机摸了摸他的胸肌，“做了皇帝还天天去校场？”p> 他笑起来：“你这是趁机占便宜。”p> 后来说到他最近的要紧事都忙完了，她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的。p> 舒梵仰头想了想，说她想去上林苑围猎。p> “好。”他一口应下，握着她的手由紧到松，似乎是觉得她这些日子还算安分，稍稍放松了警惕。p> 心情也由一开始的不安逐渐转为平和。p> 殊不知，早在那之前，或者说得知费远身死、南楚的局面开始，她就已经决定了要离开他。p> 她做不到再心安理得地留在他身边。p> 三月初的上林苑风景不算好，春寒料峭，湖面上还有未解冻的碎冰，鸟雀绝迹。p> 舒梵觉得远不如冬日，有段时间，李玄胤常在下雪时候带她来，漫漫松林被雪覆盖，天地间一片安静，脚踩在半人高的积雪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别有野趣。p> 她兴致来了还喜欢和弘策一道在雪里捏雪团，互相击打。p> 李玄胤作壁上观，一副看两个小孩子玩闹的样子，无奈得很。p> 今年的雪没有往年积压得那么厚，消融得也快，舒梵在马上疾驰了会儿绕过来，跳下马，在一旁挑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了。p> “怎么了，不是想来射猎吗？”见她兴致缺缺，李玄胤在她身边坐下。p> 舒梵对他展露笑容，垂下头，格外得安静柔顺：“只是觉得乏了。”p> “那便好好休息吧。”他小心地握住她的肩膀。p> 许是冥冥中的直觉，他那天也总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眉心一直跳。所以当四周喊杀声渐起时，他第一时间握紧了她的手，要带她离开。p> “是漕帮的残部。”李弘平慌乱中思路还算镇定，“陛下先和娘娘从西边走。”
当下确实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李玄胤当即握着她的手要走。p> 有箭矢从远处飞来，密密麻麻渐成箭雨之势。虽身边羽林卫极力砍阻，仍有几支到了近前，李玄胤奋力砍断一支，岂料弩箭去势未衰，靠着余近仍朝面前飞来。p> 视野里眼睁睁看着那支箭不断靠近，那一瞬他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抱着他转了半圈，箭头就这样没入她胸口。p> 他脑中“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断裂了，握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在颤抖。p> 等贼寇被击退，援军到了，也不过一瞬的时间。p> 四周安静下来了，他心里却慌乱得可怕，怀里人气若游丝，微笑着望着他，身体在他怀里逐渐变得冰凉。p> 不知何时天上竟然下雪了，从一开始的一绺绺逐渐变成鹅毛之势，在视野里铺天盖地地洒落。p> 漫天飞雪中，他紧紧抱着她，双手如冻却浑然未觉。p> “要……照顾好自己，做一个好皇帝，还有弘策……”她的话没有说话，到底是力竭，缓缓闭上了双目。p> 雪白的脸颊上还沾着几滴血，唇边含笑，似乎是睡去了。p> 他所有的感官好像都在这一刻都失去了，犹不可信，怔怔望着她，仿佛天地间一片黑暗，双手就这样麻木如冻僵般抱着她，跪在雪地里，不知道过了多久。p> 四周都是面面相觑的羽林卫，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打扰他。p> “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舒儿，别丢下我。”他勉力将怀里的人抱起来，踉踉跄跄地抱着她走出几步，终是喷出一口鲜血，带着她一头栽在雪堆里，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