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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经筵最终不欢而散。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想在天子入宫的第一夜就试图给天子和靖王间埋下反目的种子,杨溥李仁偏向顾怀,兵部尚书一类的重臣又知道北伐的必要性以及顾怀的重要性,只有工部尚书刑部尚书这样的官员,才会想要在年幼天子回到宫城的第一天,就试图让他与顾怀走到对立面。
甚至于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必然,因为文管集团需要皇帝,而皇帝也需要文官集团,一个畸形的、庞大的北境藩镇,是必须要抹杀掉的。
他们是在为天下文人争,为大魏正统争!
然而小皇帝终究是被顾怀带在了身边,像儿子一样养了一年,或许年龄的限制让他没办法完全看清局势,但也不至于刚刚离开顾怀就会像幼狼一样露出獠牙,对于那些抹黑顾怀的话语,以及借助典故而点出的劝告,他只是一直重复一句:
“叔父待朕如亲子,护大魏江山,朕不愿猜忌。”
到底愿不愿意猜忌,没有人清楚,但好歹场面没有走到天子与大臣同仇敌忾要与藩王对立的局面,在看到天子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些疲惫,以及沐恩在一旁恨不得直接赶人的目光警告后,众人都理智地告退。
夜幕下的宫城道路上,三公九卿的背影也隐隐分成了泾渭分明的部分。
走在前方的李仁叹了口气,对着杨溥说道:
“怎么说也算是自己人了,就不先给我透透气?他这一回倒是耍够了威风,把朝堂百官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可之后怎么办?天子入了宫城,那些人怎么可能还捏着鼻子支持他北伐?”
他朝工部尚书那拨人努了努嘴示意,杨溥没有去看那几道阴沉的目光,轻叹道:
“这件事我也没有提前知晓。”
“怎么可能?你是他爹啊!”
“干爹,”杨溥说,“而且我还是朝廷首辅,半个大儒,要想给自己留点好名声,就要履行百官之首和文人领袖的责任。”
“你是说,你被你儿子给卖了?”
“说卖了未免太难听,毕竟连他到底想做什么都不知道,”杨溥摇头,“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看不开这个?孩子总是要成熟的,学会自己做决定并且承担决定所带来的责任,不是证明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我护着走入仕途的年轻书生了么?”
“我从这话里听出来些炫耀的味道”李仁愣了愣,“你不会真的是在炫耀吧?”
“没有。”
“行吧,就算你没有,那你能不能给我透透底,毕竟是你儿子,按你对他的了解,能不能猜到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真打算彻底撕破脸?可就算他现在是大魏正经的藩王,手底下十来万边军,这脸也不好撕啊,动辄就是天下大乱,到时候辽国怎么可能不趁机南下?”
“按我对他的了解?”杨溥沉默片刻,“按我对他的了解估计就不是撕破脸那么简单了。”
李仁悚然。
接下来的路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清冷的月光下,两个老人好像都有些畏寒,双手拢袖,一步一步。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也有一场同样的议论,主角同样是顾怀。
工部尚书回望了一眼夜幕下的连绵宫城,叹道:“天子被蒙蔽了。”
刑部尚书摇了摇头:“天子心思有些重,颇似内秀,不好说。”
“就怕认贼作父久了把自己都给骗过去。”
“我们只是臣子,除了让天子生起忌惮之心,逐步削藩,难道还有什么好办法?”
“怕就怕来不及,”工部尚书叹道,“他此番来势汹汹我总觉得最关键的时候来了,如果这一次拦不住他,大魏就真的要变天了。”
“不是已经变天了么?”刑部尚书的声音冷了下来,“倒回去想想,从他走入北境的那一刻起,传统的朝堂格局就已经彻底变了,我到现在还没有想通,先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才能亲手弄出来这么一个挥挥手就可以割据的年轻藩王?连熬都熬不死他。”
“如果你也知道自己快死了,估计行事手段也不比先帝少激烈半分,但实际上,还是因为朝廷百官犯的最大的错,就是没有保下太子,才会让年幼的孩童继位,让局势一步一步坏到今天这程度。”
“再这么下去,到底会走到哪一步?”刑部尚书叹道,“想我苦读诗书,科举中第,朝堂沉浮二十载,才走到今天,可如今却只能坐视一个连科举都没有中过的人窃取权柄,横压群臣,连天子都成为他掌上玩物,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一脑袋撞死在朝会的大殿上。”
“所以不能拖,之前想着只要天子能回京,能长大,终有一日会意识到北境那个年轻藩王是他最大的敌人,只有我们这些臣子才值得倚靠,可这次靖王回京,我总觉得带着一股凛然的杀气倒是有些像上次先帝驾崩他回京那样,而我永远忘不掉那次京城里到底死了多少人,甚至你与我这尚书之位,不就是那时候才空出来的么?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刑部尚书悚然:“你难道想你别忘了,他还有锦衣卫!”
“不,终究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站到他对面的人实在太多了,他杀得完么?他敢杀么?朝堂空了,局势不稳,天下人心尽失,文人士子畏他如虎,百姓群起声讨,这天下他一个人管?政务他一个人看?”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那与辽国的国战怎么办?他若是出事,北境乱起来也要命。”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得看,他这次到底想做什么,双方都有忌惮,才能平等地交谈,明日大朝会应该就能见分晓了,我现在只希望他能更跋扈一点,更狠厉一点,甚至更贪心一点,只有这样,他才会真正走上一条绝路,而到时候”
工部尚书眼里闪着寒芒,一拂袖子继续迈步向前:“他便能知道,把规则不当回事的人,究竟会受到怎样的反噬。”
昭安二年腊月的大朝会前,京城下起了雪。
按照那些早起的老人的说法,上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还要追溯到十几年前,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很轻描淡写,听的人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然而仔细想想,才会莫名地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依偎着炭炉的暖意发出一声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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