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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真说起来，也不用那么担心，他还不足以主宰他自己的命运，但他的命运跟这个国家同生同息。说不定，等他长大之后，那片土地就已经被我们收回来了呢？他到时候大可以堂而皇之地回去祭拜他的父母，而不用担心那儿还有流寇贼莽出没。”
“是，是，陆辙你说得对，对极了。现在还早，还早，是我太着急了，是我太着急了。”
“其实你只是操心过急情难自已而已。这件事我第一天知道，相比于你我就是个过路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才会比你看得更开一点。其实，真说起来，即便是亲生父母，也无法保全自己的孩子一生一世吧。对孩子最重要的，或许不是呵护，也不是陪伴，而是，培养。培养他，剩下的路，让他自己去走吧，他会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这些话，莫执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能够脱口而出，还会如此的娴熟，这好像是——本应该是他父亲说的话，只不过父亲没有说出口，他走的时候父亲的眼里只有缄默。
王司仪忽然以一种有些异样的目光看着他，那种眼神……嗯，是的，刚才说的话的确是过于老成了。
“你，是不是……”
“我没有孩子。”莫执抢过了话茬，故作正经地解释道。
“也尚未婚配。”他还加了一句。
哈哈。王司仪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你刚刚说话的语气跟我爹好像。”
嗯，刚刚发现王司仪的眼神中有了一些钦佩之情，忍不住就故作沉稳学习那老妖怪师傅说了几句话，没想到这才哪跟哪啊，就被拆穿了。
咳，咳。莫执咳了两声，示意把话题拉回来。
“要不，送他去学堂怎么样？”莫执问道。
“是，我也本想这么说。”王司仪在一旁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你曾说他们买了书本，既然知道买书，说明想识字。现在识字的孩子也不多，就是不知道学堂里那些人会不会瞧不起他，我小时候念书的时候，课堂上家境不那么富庶的人总会受到排挤……”
这……首丞之女读的学堂，还会有家境不那么富裕的学生吗？
不过，这个疑问，莫执倒是没有问出口。既然王司仪不过问他的秘密，他也没必要去过问王司仪的一些往事，说不定，她念书的地方，是在司祭府呢？
“谁瞧我不起我就打谁。”莫执捏了捏拳头，“待会儿我教他三两式，对付纨绔子弟绰绰有余。”
“不行不行。”王司仪连忙摆手，“在学堂里，打一个人只会引来第二个人，他打得过跟他同龄的孩子，但打不过他的兄长，他的父亲，或许，还有他的一排侍卫，不是个好办法。”
“嗯……”好像的确是这样，在莫多克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那是因为莫多克没有明显的阶级之分，他爹甚至连他也不会有多一点的偏袒。但是这里不一样，这里，我爹跟你爹不一样，我跟你就不一样。
“那这……只能寄希望于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让他在学堂上能稍微吃得开一点。或者，帮他找一个靠山，学堂上的头头，大哥大，让他罩下一咱们的小弟。”
“这个反而比较有道理……”王司仪低着头，倒真的是在思考这个对策，其实这只是莫执小时候当山中大王当多了得出的结论，当时跟他同龄的孩子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那都是他“手底下罩的人”。只要他管好了甲乙丙丁，甲乙丙丁便不会随意结怨成仇。
“我这就去给他报学堂，淘米村富庶，还是有几个好学堂的。他白天上学堂，下了学回来放牛，应该足够养活他自己……我偷偷地给老师点钱，让他关照一下孩子，应该发现不了……”
莫执听着王司仪在那嘀咕，她似乎真的在操持在孩子的每一件事，大到学杂书本，小到何时出门，何时回家，她都一一在那计算着。而且，由于阿嫲不要她的钱。她只能在各种边边角角先替他们塞点钱进去。你不能照顾人一辈子，甚至于，眼前这种情况，你只能照顾他几次。就这几次，她想把所有的事情都照顾好。
王司仪还在那细细抠抠地摸索着，她那一点一点抠门抠点精打细算的样子像极了莫多克市集上跟雨筝讨价还价的大娘，那大娘也是这样，掰扯着手指跟雨筝把材料来源成本一一都数清楚了，才让雨筝不得不低下头，承认自己实在无福消受……
莫执就不会这么精打细算，甚至于，每次跑到市集上，他都是两手空空、身无分文，靠市集上的叔叔婶婶的救济填点肚子。自己家的那三菜一汤，实在是太寒碜了，太寒碜了，也只有安槐叔亲自掌厨的时候，自己还能捎一顿好的。
嘿！嚯！
莫执听着声响，看着远处的孩子，他已经玩疯了，他正砍下了两根树枝，想把那两根树枝做成一个十字。
莫执想起王司仪的那个问题：你们男孩子是不是小时候都会喜欢玩这些？树枝折了当成剑，木头看见了要当作棍子。
对啊，的确就是这样，没有男孩子不爱把树枝折了当成剑，木头拿了当棍子。
“他真的好开心啊。”王司仪忽然说道，她好像是清算完毕了，此刻也正慈眉善目地看着那远处玩耍的孩童。莫执也与他一样遥遥地望着。是不是，在他年少的时候，在他晨起听书或者扎马步的时候，他不得不一日三辰目视太阳的时候，他父亲也会在某个他看不到地角落里，这么看着他呢。
“我们好像是一对老母鸡哦。”王司仪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哈？”莫执愣了一下。不过……
说得可真对，他们两人，远远地遥望着一个戏耍的孩子，眼睛里是脉脉的温情和慈祥，真的像极了遥望着小鸡仔玩耍的老母鸡。
“不对。”莫执毅然决然地驳斥了这种说法：“是老母鸡和老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