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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赵如娜乍见他时的满腔欣喜，顿时有点凉了。
“呵”的一笑，兰子安的视线胶着在他脸上，久久无言。
想了想，他软了声音，“侯爷，辽东眼下局势不好，又是战区，皇太孙也是关心菁华郡主的安危才出此下策。想必侯爷与皇太孙的想法也是一样？与其把郡主留在辽东，不如让我等带回京师，更是安全？”
“绿儿，早晚侯爷还会有夫人的。你这性子得收敛。在我跟前，说什么都好，往后夫人入了府，你还这样毛毛躁躁的，即便我护着你，只怕……会吃亏。”
“好了，俺喝光了。右侍郎请说。”
暂且留下，容后送回，与跟着焦玉他们回去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会更麻烦他罢了。他能够找上来，也没有问那副画，想来他已然明白个中的意思，那么她留下也没有意义。她静静靠在车壁上，没有去撩车帘，仍是隔着马车，浅浅咳嗽一声，才微笑着回了他一句。
陈大牛盯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差人把她手中的信函拿了过来。可低头看了一眼，他不免有些生闷气，她明知道他不识得字儿，没事儿写什么信？还找一个男人带来给他。眼下，他总不能当着那人的面，让属下帮他念信吧？多丢面子。
“那我马上就去安排……”
绿儿打了帘子，她弯腰还未下车，便呆住了。
一个有权有势有兵权的男人，不论在那里，最不缺的便是女人。
陈大牛呵了呵冰冷的手，摘下头上缨盔，递与随从孔六，看了兰子安一眼，给了他一个极为敷衍的笑意，“右侍郎有礼，明口口就要去高句了，今日不早早歇着，找俺来有什么急事？”
“侯爷，我在这里！”
陈大牛朝京师方向拱了拱手，“右侍郎说笑了，菁华郡主是陛下赐给俺的妾室，那就是俺的人，这姻亲结与不结也不是皇太孙说了算的。俺吃的是朝廷的俸禄，是陛下的臣子，自当以朝廷之命为命，岂敢结党营私？”
焦玉几个这次从京师追到辽东，本就是带着任务来的。可他们这个任务不包括与陈大牛正面冲突。再说，陈大牛这句话确实有理，即便皇太孙是郡主的哥哥，但陈大牛却是菁华郡主的丈夫，人家丈夫来要人，他们确实没有足够的理由硬把人带走。
赵如娜面色淡然，似是轻笑了一下，“那朝廷的圣旨，侯爷也应了吧？”
“带俺去见她！”
这挑灯看下去，她不一会儿就撑起了额头，觉得有点犯困，索性就趴在案几上打起盹来。没想到，这一觉她睡得格外沉，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发现身上被人盖了一条锦被，可身子却在不停的晃动。她打了个喷嚏，睁开眼一看，惊觉自己竟然在马车上，四周都拉着厚厚的黑色车帷。
兰子安微微一怔。
不在？赵如娜霎时便担心起来。
耿三友似是有些为难，在冬寒料峭的北风中，很是迟疑了一会，才沉了眉眼，低低道：“不瞒郡主您说，侯爷他不在奉集堡。”
“我是侧夫人的朋友。”
从奉集堡出来，一路行了两日，赵如娜都没有反抗焦玉等人的安排。该投宿投宿，该吃药吃药，看上去平静而淡然。焦玉等人见她这样，担心少了很多，脸色也是好看了很多。虽然她的态度很是疏冷，但只要不给他们为难，他们就谢天谢地了，更是想方设法的将就着她。
那人看了兰子安一眼，“可菁华郡主已经到了奉集堡，陈大牛若是有了提防，再动手可就不容易了。到时候，若是皇太孙怪罪下来，你我可担待不起。”
耿三友微微低头，没有回答，只神色却已然明了。
“哎！好吧。”
耿三友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终又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郡主，您好生歇着，我马上差人给侯爷送信去，让他回了奉集堡，便来府中看您。这几日，您有什么事，只管告诉守卫，他们会来营中找我。”
赵如娜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女子，有些事情，虽然没有人告诉她，她也能猜度一二。陈大牛为人并非那种心狠毒辣的，为何要让她孝服入府？为何让她为他亡妻三跪九叩啊？为何待她不冷不热？她心知这中间必有她爷爷她哥哥的功劳。人家好好的恩家夫妻，便被这样生生拆散了，也是极苦。且她这般身份入府，他虽不喜欢她，待她也不亲厚，却也不算太刻薄，连他的老母亲，待她也还算好。不近不远，不亲不疏，这样的关系刚刚好。她并非心胸狭窄的人，早晚他身边还会添新人，这事不可勉强，她只管尽力，能偿还一二，也算安心。
“他去了哪里？”
耿三友冲她一笑，“郡主不必客气。认真论起来，我与侯爷多年兄弟，交好不是一日两日。如今侯爷不在奉集堡，我做兄弟的，自然应当照顾好嫂子。”
半阖着眼睛，赵如娜揉着额头。
她没有太在意，也没有睁开眼。
“绿儿……”
“什么人？”
“她人呢？”
陈大牛听出来了。
赵绵泽想把山海关失守，哈萨尔入关的责任全部推到赵樽的身上，指定末了还得治他一个“通知叛国”的罪名。赵樽自然不是一个甘愿束手就擒的人，赵绵泽如今要的保证，就是他能够不与晋王联手，他忌惮自己手中的兵马。
自古读书人都受人尊敬。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武夫竟然会反将他一军。更没有想到，他的回答会这样的尖锐。他既不同意，也不反对。一时间，倒是叫他难办。
“把车门打开，老子要检查。”
晚间赵如娜在绿儿的伺候下用了点粥，身子还是虚软。饭后，她勉强喝了一碗药，却是睡不着，便让绿儿在外间休息，一人入了宅子里的书房，坐在案几边上翻书。
绿儿看着赵如娜的脸色，又顺着她的目光目送了耿三友离去，嘟了嘟嘴巴，似有遗憾。
“侯爷！下官有失远迎。”
耿三友看着她，目光微闪，“侯爷与兰侍郎一道去了建州府，恐怕得有两三日才回来。赵家沟大营里都是大老爷们儿，不适合安顿女眷，末将只好先把您安置在这里，还望郡主见谅。”
然后，她伸手过去，拉下车帘子，亦没有反抗。
一年多未见，一年前也不熟，可她却准确地听出了他的声音。电光火石间，她心思极乱，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却马上就反应过来，他是来找她的。就像突然间被人注入了一股子神秘的力量，心知他并不认识焦玉等人，她几乎没有多想就出了声。
“这天底下的男人，有哪个是不负心的？”丽娘低低一笑，像是感慨般劝慰，“我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人犯了事才编入了教坊司为妓，后又被那贪墨银子的教坊司官吏卖入了锦绣楼。在锦绣楼时，也曾遇得一个良人，他说要娶我，等他考取了功名，有了银子便来替我赎身。我信了，把卖身攒的银子都予了他，结果他早把我抛在脑后……”
“有劳耿将军，我为您添了麻烦。”
丽娘看着她，明显不放心，“我若走了，你怎办？我答应了大当家，一定要护你左右的。”
入夜，喝下煎好的中药，赵如娜咳嗽得更是厉害。
“侯爷，明哲保身不仅是为官之道，也是处世之道，还用考虑吗？”见陈大牛不说话，兰子安面上情绪不变，笑意不减，打量了他片刻，又继续劝慰，“下官在说这话之前，也有替侯爷考虑过。一边是私交甚好的晋王。一边是郡主兄长，侯爷很是两难。”
“那皇太孙的旨意，做是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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