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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帐内的情形却与他的想象不太一样。帐子里的女人躺在床上,像是没有穿衣服,白皙的两边削肩裸|露在外,除了面色稍稍发白,头发略微凌乱,样子稍带憔悴之外,并无任何异常。更为紧要的是,虽然她身上盖着被子,但被子并不厚,身体曲线一眼可见。腹部平平,与消息上说近八个月的身孕也不太相符。
“陛下还真是不怕天劫?来一趟魏国公府,自己差一点性命不保不说,如今连太皇太后都应了劫。你若再执意见我,就不怕再出些什么事端来?”
“陛下!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在理。天劫一说,不可小觑,反正您与娘娘的大婚也没几月了,不如先回宫,处理正事为上。”
赵绵泽怎会不了解这厮的脾性?尤其如今,他人都走到了床前了,夏初七越是不想见他,越是推托,他越是心底生疑,越是想要证实。
末了,他围视一圈,又哀容满面的一叹,补充了一句。
“二宝公公,怎的不懂事?”
表演性质的作秀完毕,孝子贤孙们经过半盏茶的工夫讨论之后,把拟好的数十个太皇太后的谥号都呈给了赵绵泽。
文绉绉“喳喳喳”说了一堆,等她说到最末,赵绵泽才总算懂了她的意思。
他这样反问一国之君,其实有些逾越礼制。但赵楷素来与赵绵泽亲厚,又是他的心腹之人,手上带着一支与赵绵泽身家性命息息相关的大内禁军,两个人的关系到了这样的地步,比之他人确实亲厚了许多。
“说!”赵绵泽只有一个字,神色哀痛。
大抵是太皇太后的死,加上今天的遇袭,再加上夏初七的拒绝,让他耐性用尽,甚至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再说,猛一把挥开何承安的手便大步过去,走到夏初七的帐前,抬手便要撩帐。
这一日是洪泰二十七年的七月十九,也是赵樽与夏初七第一个女儿出生的日子。这天晚上,京师发生了许多的大事。
“来都来了,那就进来坐吧。”他脚未迈入,屋子正中的床帐里却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似讥笑,似调侃,又似怨念,却清柔得闻之若醉。
一时间,殿中哭声阵阵,呜咽声声,好不哀婉。
“既然是不得不杀,那杀了便是当杀!”
寂静之中,酒窖里的几个人谧静着,没有吭声儿。
“此话当真?”
“请殿下明鉴——”
赵樽眉头狠狠一蹙,抬起头来,巡视着他的脸。
“是。”何承安抹了一脑门儿的冷汗。
“赵绵泽!”夏初七直呼其名,声音冷厉,“你要做甚?”
“太皇太后大行,天下举哀。传朕旨意,拟八百里加急文书通告四海,晓谕藩王。命安王、宁王、湘王、吴王等火速回京奔丧,令在京的秦王、晋王、肃王偕同治丧。各部、院、寺、司、府及各地大小官员,在大行太皇太后治丧期间,不得娱乐,不得歌舞,不得婚嫁,不得庆寿,不得……违者严惩不贷。”
“皇祖母,您怎的就这样去了?不等见上孙儿一面……”
一个尊贵的女人,一生富贵荣华享尽,最后的荣誉都赋予了一个谥号。
看他怔住,夏初七笑着捋了一下头发,又提提被子,打了个哈欠。
她的出生,是保护了她的爹娘啊。若不是她提前出生,哪怕再多等几个时辰,恐怕也将酿成大祸。若不是赵樽抢了先机,搞掉了太皇太后,今儿之事恐怕也不容易这般善了。
“奴才……不,不怕。”何承安说不怕,可怎能不怕?要知道先前那一只冷箭离他近几寸的距离而已。一不小心,那提前应了“天劫”的人就是他了。他荣华富贵还没来入及享,才不想平白无故就殁了命。
太皇太后薨了?
陈景缓缓走到他面前,瞄一眼小婴儿翕动的鼻息,松了一口气,目光方才投注在他冷峻的面上,再次行礼,语声肃然。
冷寂中,焦玉顿了一下,低低道,“陛下,如今宫中已是乱成一片,要不要先行回宫处理?”
“陛下节哀,臣等万死不辞——”
赵绵泽身躯微微一僵,但他只停顿一瞬,便再次迈开了步子。没有回应,更无斟酌,径直站在了床榻前约摸三尺远,方才低低出声。
“来都来了”是一句极是魔力的话,它简单的四个字,却可以说服很多人的不情愿。在“来都来了,看一眼又不费事”的心理状态下,无人再相劝。赵绵泽也不给人相劝的机会,猛一把推开房门。
“陛下还请节哀,太皇太后大行已去,但身后之事还未安顿……”
“啊”一声,那货还在发傻。
赵绵泽目光一凝,不明所以。
夏初七噙笑的目光看向了桌案。桌案上的一个檀木托盘里,有今儿晚间赵樽过来时带的几条青绿黄瓜,翠生生看着格外惹眼。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她似笑非笑地道,“那几条黄瓜都是新鲜的,我托人去摘的,陛下带回去用罢。”
冷冷一哼,他沉着嗓子说罢,突地撩开帐子。
“不必了。”赵绵泽打断了他,目光一闪,负手背转过身去,面向着门口,低低道,“朕这便回要宫去了,皇后身子不好,便在府中将息着吧,往后,不要再随意出府,以免生事。”
微眯着眼,他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女人,有些不敢置信。
赵绵泽从魏国公府回到含章殿的时候,宫中纷乱未止。太皇太后已由孙嬷嬷等几位近身的侍人换上了寿衣,正安详地躺在床上,面色平静,看上去并无痛苦,算得是寿终正寝。
酒香过处,那是神鬼俱寂。在那一条耗费了赵樽不少工时的酒窖里,此时灯火通明,冷风萧瑟而下,将地下室里的阴冷与潮湿,合着酒香,添上一抹诡谲异常的气氛。
她眉目一扬,呵呵一笑,又道,“宫中珍馐佳肴不少,黄瓜实在是寻常俗物。可到底是我的心意,陛下就收下吧?若是您吃不着,宫中妃嫔那样多,总有吃得着。即便妃嫔们也吃不着,但总归用得着。毕竟仅凭陛下一人之身,即使有心,恐也无力,难免疏于关照六宫。不能口口前去,送几条黄瓜安抚,也是圣心恩泽。”
想了想,他低头笑了笑,转头看向何承安。
赵绵泽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只是脸色微微一沉,转了话题。
赵绵泽眼圈通红,拿起草拟的谥号一一看完,提起案上御笔,勾出一个“孝圣恭宪仁肃慈惠庄和敬天承德皇太后”交给了兰子安。等他领命退下,方才拿手指撑着额头,悲痛万分地哽咽出声。
“为太皇太后举丧,用兵实为不吉不孝。传朕旨意,从即日起,无朕之口谕及诏书,不论京畿内外,各大营、卫、所均不许调动一兵一卒。违令者,以通敌叛国罪论处。”
靠!生事的人,分明就是他吧?
“闭嘴!”
“杀了?”他问。
黑幕下的如花酒肆,灯烛俱灭。
“何事?”
含章殿内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山呼万岁不止。
帐帘迎风微拂,里面的人静了一下,又是一笑。
“陛下,魏国公府的刺客有眉目了。”
夏初七嗔怨一瞥,“陛下都来了,还不请出去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