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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位于两浙西路,东西二百余里,南北一百二十里,广三万六千顷。太湖水系交错、岛屿众多,中有七十二座山峰分布错落,其中以西山为最。
唐皮日休诗云:众岫点巨浸,四方接圆穹。似将青螺髻,撒在明月中。片白作越分,孤岚为吴宫。
此时正值初夏,西山缥缈峰晚樱尚开。自西楼覆灭,红花楼重归一统,声势更胜于前。
西山红花楼的亭台楼宇出自林晚舟的手笔,设计的别出心裁,楼内的建筑景观与周遭的湖光山色巧妙地融为一体,宛如一幅名家丹青,醉人心弦。
不过若是让懂阵法的来看,这红花楼本就是一座暗藏杀机的大阵。
望月阁内,一位红衣少女凭栏而坐,她双手托腮,眼神空灵,此刻正盯着窗台上的一柄短剑发呆。
她今日妆容精致,头上梳着流行的玉兰花苞头式,显得无比娇俏可爱。这少女正是徐渭的心上人,红花楼主的独女林一一。
“徐大哥,今天是我十七岁生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太湖接我?”一一低声呢喃。
“他这个月大概是又来不了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一一转头望去,只见一青衣女子缓缓登上楼来,肤色如玉、容颜精致,但眉目间英气逼人。一一见到这女子,登时大喜,“师父!有徐大哥的消息了?”
“这小子可真会惹事,从陕州一路杀到了洛阳,连刺三十余名金国官员。”
“哇!!”林一一闻言一阵惊呼,“徐大哥怎么做起了我们的买卖!”
“有勇无谋,一下杀了这么多人,岂能不出事!做事不想想后果,也不知怎么的,你父亲竟也偏偏对他青睐有加。”黄楚瑶秀眉微蹙,自绍兴十一年离开军中后,她即变得异常稳重。
“父亲怎么了?”一一闻言登时来了兴致。
黄楚瑶看见爱徒这敢爱敢恨的模样,心中一阵恍然,这岂不是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她心中一暖,旋即柔声说道:“先不说你父亲怎么样,你的徐大哥可是出事了!”
“徐大哥怎么了?”林一一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师父的胳膊。
“洛阳分舵今天刚送来的情报,徐渭刺杀完颜厉失败,重伤遁逃,目前金军已封锁关隘,大肆搜捕。”
“什么???”林一一闻言娇躯一震,差点站立不稳。
黄楚瑶一把扶住了爱徒,“你这孩子!那小子没事,洛阳分舵的一个兄弟见到了他,虽然受了伤,但是性命无碍。”
林一一正暗自啜泣,闻言立时从她怀中挣脱了出来,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我要去洛阳找徐大哥。”说罢,拿起羲和剑便径直向楼梯口跑去。
黄楚瑶大惊失色,她一把抓住一一,“不行,你不能去,金人现在都找不着他,你去哪找?去了还不是送死。”
“不,我就要去洛阳,就是死,我也要跟徐大哥死在一起。”
“你这傻孩子!”黄楚瑶闻言一阵气结,“楼主早知你会如此,他已交代,你若敢出门便打断你的腿。”
林一一闻言更是痛哭不已,她止住抽噎,旋即露出了坚毅的神色,“让他打,腿断了爬我也要爬到洛阳去。”
“你这傻孩子,怎的跟你母亲一样倔强,快快乐乐地生活不好么?”
“若不能跟徐大哥在一起,这辈子我都不会快乐。”
黄楚瑶未婚,一直以来将林一一视同己出,当她看到一一满脸泪痕和坚定的目光后,内心也被触动。是啊!她们年轻时又何尝不是如此。
恍然间,她又想起了往事。“清南,我对不起你,没能照顾好你的女儿,让她受伤了。”
宣和年间,宋徽宗在全国大肆搜罗花石纲,引得民怨沸腾。
方腊起义后,黄楚瑶与七位志同道合的侠士也在太湖聚义,他们在太湖一带惩奸除恶,人送侠号“太湖八义”。黄楚瑶排行第七,林一一的母亲叶清南是八妹。
当年林晚舟中了探花,任吴县知县。为了平息起义,那一日林晚舟单剑杀入水寨,他一袭白衣,一人一剑,整个水寨竟无人能敌。
最后,还是叶清南用计擒住了林晚舟,但叶清南也被林晚舟的英姿所折服,次日清晨便偷偷放了他。
林晚舟打探之后也知道了太湖八义的侠名,因此他再次登门致歉。
林晚舟虽是读书人,但内心向往的却是江湖侠义,他对太湖八义心生敬仰,便主动提出与八人义结金兰,林晚舟年龄稍大,成了她们的五哥。
叶清南与林晚舟早就暗生情愫,她瞒着父亲与林晚舟私定了终身。随后,两人便诞下了林一一。
她之所以为女儿取名叫一一,实为“一生一世”之意。
林一一早就听过父母年轻时期的往事,那时候自己的外公也是极力反对,想起自己的母亲,一一不禁露出憧憬之色,“当年不顾一切地跟随爹爹,娘也从未后悔过。”
黄楚瑶为一一擦拭了眼泪,怜爱地说道:“似你爹娘这般人物,天下间哪还有第二个。”
一一反手握住了黄楚瑶的手,“徐大哥也是难得的俊杰,师父见了定会喜欢的。”
黄楚瑶脸色一红,她捏了捏一一的耳朵,“女儿家的羞不羞?”
一一闻言又露出了倔强的表情,“哼!师父您当初不也是追着杨再兴将军满世界地跑!”
黄楚瑶听到此处脸色突变,她不禁想起了少女时的往事。
当年她不爱红装爱戎装,在阵前结识了杨再兴将军,两人一同上阵杀敌,那段时光是何等的美好。哪怕前方千军万马,矢石如雨,他们一男一女、两人两骑却从不畏惧。
能与心爱的男人一同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可惜天不遂人愿,杨再兴已然战死,只有往事如烟。
黄楚瑶又打量了一一,她仿佛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又想起了自己已故的结义姐妹。
是啊,这红尘世界若不轰轰烈烈地来上一遭,岂不是白白辜负了青春年华,对一一更是不公平。想到此处,她豪气丛生地握住一一的手,“一一,我陪你一起去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