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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鹤扬加快了脚步。
“不是，你干什么啊，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我又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大师姐那样的！”江溪看着他越走越远，提高声音叫道。
温鹤扬走得更快了。
江溪确认对方已经走得很远了，才双手叉腰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真没意思，玩笑都开不起。”
身后，一道冷清沉静的女声响了起来：“江坊主，好巧。”
江溪回头，看见是曲倾秋，一身青白而色的长衫，腰间悬着一柄长剑，身形挺拔飘然，头发束起，面容清冷，眉宇间有锋锐之气。
江溪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花一样的笑容，声音轻柔悦耳，像是拐了一百八十个弯：“曲姐姐～”
……
傍晚的夕阳橙黄，从窗棂间的缝隙里划过，拂过了床架上悬着的浅青色纱帐，光线被层层的窗纱筛过，洒在房间的青砖地面上，空气中的纤尘浮动，形成一道道光柱。
温鹤扬推开房门，吱呀一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他回身关上房门，似乎觉得不安全，又将门栓挂上。
他指尖有些用力，他知道这些行为，在灵力的面前不值一提，可他现在就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除了这个形同虚设的门栓能给他一点安全感之外，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走到金丝楠木的高几边上，从袖中拿出了一直带在身边的魂灯。
灯身玲珑小巧，总共也不过巴掌大，却雕刻精致，造型精美，层层叠叠的花瓣舒展开来，护着中心的一个小小琉璃罩，里面正亮着一个模糊的光点，闪闪烁烁。
温鹤扬心头泛起莫名的焦虑，不安就像一根绞紧脖子的绳索，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缠紧，让他不能呼吸。
他期待又害怕，他想知道过去，又怕知道过去。
就算能够唤醒付画又能怎样，他怕真相会让自己跌入另一个深渊。
温鹤扬咬紧了嘴唇，指尖伸出又收回。
犹豫许久，他总算下定了决心，手指触到了灯身，瞬间，模糊的光点猛然放大，将温鹤扬包裹在其中。
温鹤扬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抛到空中，又猛然落下，再次睁眼，竟然看到了当年城外的那个破庙，牌匾早就破烂不堪，只依稀认得“古刹”二字。
乱砖堆砌着，青石板上长满了苔藓，门洞大开，灰尘和蛛网遍结，所有的东西都有裂痕，远远的，接着从屋顶破洞漏进去的光线，温鹤扬瞧见了巨大的神像头颅倾倒在地上，碎裂的石块满地都是。
而神台下的阴影处，蜷缩着一个人影，灰黑色的衣裳，模模糊糊的轮廓。
温鹤扬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走进了那个曾承载他最狼狈过往的地方。
他在距离那人影不远处停了下来。
面前的人影在说着什么，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温鹤扬屏气凝神，才隐隐约约听清了几个字眼：“早知……留存……恩情从此绝……心事一行行……”
温鹤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早知人情比纸薄，我懊悔，留存诗帕到如今。
万般恩情从此绝，只落得，一弯冷月照诗魂。
他是帕上情丝千万缕。
我是笔尖心事一行行。
……
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棉花一般，干涩得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温鹤扬掐着自己的掌心，一贯冷清的嗓音有些沙哑。
他叫：“付画。”
幽幽的声音戛然而止，人影团坐在地上，似乎是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一起。
温鹤扬又叫：“付画。”
那人影慢慢地动了动，但片刻后，又蜷缩成一团，咿咿呀呀地念叨起来：“休恋逝水……早悟兰因……残生一线……付惊涛……”
温鹤扬见叫不动她，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冲到了咽喉处，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
是了，这不过是残魂的一抹幻影罢了，并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他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转身打算离开，可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呼唤：“是你吗，小狐狸……”
温鹤扬猛然回头，却对上了那张没有五官的脸。
鬼画师，果然就是付画。
“小狐狸？”付画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站起身来，一张脸上像是未经雕琢的木偶一般，没有五官，模糊一片。
温鹤扬一身肃然地立在那儿，他从来没有想过，与付画的重逢竟是这般。
他以为她早就死了，尘归尘，土归土，就像从没来到过这个世上一般。
他朝前走了几步，声音微哑：“嗯，是我。”
付画没有脸，她摸索着，碰到了温鹤扬温凉的躯体，猛然一惊，愣怔了许久。
温鹤扬本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久别重逢的话，可没想到付画却像是疯了一般推搡着他：“谁让你来这里的，你快走！这里根本不是你来的地方！”
哪怕付画没有表情，但从他慌乱的动作，和尖锐的嗓音，温鹤扬也感受到了她的惊恐。
温鹤扬踉跄着稳住了身形，声音沉了下去：“怎么回事！”
付画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想要把温鹤扬推走，嘴里颠三倒四地说着些话：“他们会发现你的！快走，不能在这里……我要死了……不对，我已经死了……是谁……”
她猛然停下动作，抱住了自己的头，痛呼起来：“好痛……我的头好痛……你快走……”
看她混乱的样子，温鹤扬一头雾水，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付画叫他离开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