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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需要有人和陛下唱戏。”朱予焕见他一脸求知若渴的神情,笑眯眯地说道:“这些大臣们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即便内阁的几位不愿意,下面的人未必全然支持内阁的决策,只要找个人能和陛下站在一起就好。”
“找个人?”朱祁镇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嘟囔道:“找谁和朕站在一起?兵部尚书王骥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先前王骥在塞外风光了一回,和朱祁镇调配密切相关,之后更是被朱祁镇大加封赏,怎么说也应该和朱祁镇站在一起,但明眼人都知道不能轻易在这种事情上表态,王骥不是傻子,就算鱼竿上的萝卜再怎么香甜,他也不能真去做驴啊。
皇帝和同僚都惹不起,王骥宁可装傻充愣被御史参奏、被朱祁镇申斥,也不愿意贸然站队惹了任何一个。
朱予焕摆摆手,道:“于科举出身的文官而言,往往是地位越高,越注重对自己已有地位的巩固,而非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对于文官来说,这辈子做到内阁已经算是极好的成绩了,有幸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先生,再得一个御赐的谥号,为家中子弟荫封几个官职,已经是人生赢家,难不成还能封侯?更不用说位置越高、摔得越惨。
稳妥,稳妥才是最要紧的。
“大姐姐是说那些低级官员?”朱祁镇不由皱起眉头,道:“他们还指望着在六部升迁,谁敢随意驳斥内阁那几个人?”
“那可不一定。”朱予焕笑盈盈地说道:“陛下忘了,外派的官员指不定有想要回京的,只要有陛下的皇恩,回京的事情还不是张口就来?更何况有王骥的提拔在前,怎么会有人真的不为所动?”
朱祁镇听她说完,自己在心底琢磨一番,似乎颇有些道理,忍不住感慨道:“果然还是大姐姐更加可靠,先前王先生可未曾想到这一点。”
“大臣们瞧不起王公公,王公公也未必瞧得起这些大臣们,自然是想不到他们的顾虑和考量。”朱予焕说到这里,接着说道:“戏台子打起来,两个人唱可没什么意思。”
朱祁镇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疑惑,如今只是乖乖坐在椅子上受教,还不忘拿了一块点心尝尝新鲜,一副乖乖听话的小孩模样。
朱予焕心中嗤笑,面上却并不显露,只是摸了摸下巴,开口道:“武举虽好,但有一点确实有些纰漏。”
朱祁镇有些困惑地啊了一声,忍不住追问道:“纰漏?什么纰漏?大姐姐写的文书,朕也瞧了,没看出有什么纰漏。”
朱予焕一双凤眼微微眯起,笑着说道:“是人都会有纰漏,当初我未能想到,只是今日见陛下败兴而归,加之刚刚提起嘉嘉和驸马的事情,我才想到这一点。”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接着说道:“那便是武勋的子弟如何安置。”
常德长公主朱含嘉的驸马薛桓便是武勋家的子弟,父亲是当初颇受朱瞻基重用的阳武侯薛禄,他本人是薛禄的次子,没有袭爵的资格,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称得上的官位。
但怎么说薛桓的出身也是武勋,所以孙太后才将女儿嫁给了他。
“陛下要将武举和文举一般,每三年在京中会试、殿试,虽然是为边境、朝廷和国家考量,选拔人才,但于那些武勋而言,这样做便是从他们口中抢肉吃。”朱予焕脸上的笑意冷了几分,道:“虽然这肉是祖辈们赏下去的,可谁还没有个护食的时候呢……”
朱祁镇立刻明白过来,忍不住拍了脑门一下,道:“平常用不上这些人,差点要把他们忘了……”
国家已经多年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征讨,这些本应该世袭接替祖辈、父辈们的职务的武勋子弟们早已经退化,连他们所唾弃的只会拿笔喷唾沫星子的文官都不如,否则朱祁镇当初也不会派遣王骥去边关了。
也正因如此,不用他们的朱祁镇自然也就不会把他们放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倒不如说在朱祁镇的眼里,这群人就是蛀虫,自己找个角落自生自灭也就罢了,要是敢出来跳脚,他必然要大发雷霆。
自己没本事守住家里的荣耀,还好意思跳出来蹦跶?
想到这里,朱祁镇心中算是有了几分计较,道:“薛桓和他大哥虽然是阳武侯的儿子,可是在朝中没什么地位,他们两个即便说出什么话来,也无人在意,需得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才行……”说到这里,他眼前一亮,道:“英国公张辅!”
朱予焕见他已经想到了人选,笑着说道:“陛下说的甚是有理。”
当初朱予焕写文书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只是故意未曾写进去,等到朱祁镇受挫的时候再说出口,如此才算是彰显“辅政”的重要性。
——否则她岂不是要和王振混成一路货色了?
朱祁镇转念一想,道:“可是先前我让他们主动开口,张辅一句话都没有说。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不想插手这些事情,就算朕吩咐下去,他也未必愿意出力。”
朱予焕叹了一口气,道:“英国公虽然征战多年,但他年事已高,加之这些年成平日久,早就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他也难免心灰意冷。”她见朱祁镇似是在思索如何劝说张辅,接着说道:“但有一点却是英国公十分在意的。”
朱祁镇听到这里眼前一亮,忍不住追问道:“是什么?”
朱予焕勾起嘴角,温声道:“自然是爵位。”
张忠算是半个残疾,承袭爵位确实有一定的困难。要是放在朱祁镇还没有登基的时候,或许张辅还不会担心自己儿子的爵位,到底他是有功老臣,皇帝看在祖辈的面子上也不会干涉这样的事情。
但朱祁镇的一举一动正在不断地验证“他还是个孩子脾气”这句话的含金量,而张辅可没有把握能够熬得过朱祁镇。既然如此,张辅自然不能得罪朱祁镇。
朱祁镇立刻明白过来,道:“大姐姐的意思是,拿张忠继承爵位来威胁张辅?”
朱予焕拍拍他的手,道:“这怎么能叫做威胁呢?不过是为了让老臣安心。”
张辅急着让张忠成婚,也是考虑到张忠继承爵位存在困难,但要是张忠有了自己的儿子,那也可以跳过张忠,直接由孙子来继承英国公的爵位。
朱祁镇这下算是大彻大悟,道:“我明白了,还是姐姐对他们更加了解,我都未曾想到这些。”说罢便兴冲冲地要走,只是朱祁镇到了门口又想起什么,返回身道:“那之后我也要去皇庄,到时候让人将公务也一并带上,爹和我说过的,曾爷爷以前外出打仗的时候经常带着爹一起,他们都是皇帝,照样两不误,我肯定也可以。”
朱予焕哎了一声,道:“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
“爹在的时候不也经常田猎吗?更何况我就是跟着兄弟姐妹们一起去一趟昌平,都不算是出了京畿,有什么可担心的?”朱祁镇挺起胸膛,骄傲地说道:“朕是天子,又不是小孩子。大姐姐难道要我偷偷跟着一起去才行吗?”
听他如此自信,朱予焕笑道:“天子出行哪有偷偷摸摸的?”
“大姐姐可是答应我了,朕先回宫里去,让人给内阁传话。”
朱予焕看着他带人急匆匆地出去,不免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朱祁镇的性子是个小孩子,所以内阁的那群人才拿不准他的心思,大概也都分外头痛吧。
韩桂兰有些担忧,忍不住问道:“这样真的有用吗?”
朱予焕叹了一口气,道:“这样也算是帮忠哥儿一把,否则英国公这一把年纪再拼一个儿子,只怕是太难为他了。”
在和朱予焕谈话之后,朱祁镇显然是打定了心思大闹一场,坚持下旨让内阁施行照办,一定要尽快有结果。
朝臣们顿时静默无声,都紧紧盯着内阁,想要得一个具体的结果,更准确地说,是等内阁替他们拒绝朱祁镇。
先前顺德长公主和孙太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无疾而终,已经证明了只要朱祁镇不想搭理,来一百个御史也没用。
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朝臣同样没有撕破脸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