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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年年的中秋家宴都是大差不差的。若说非有什么区别,便是今年人多了些,于是也更隆重了一些。往年过年的时候说是旁枝都来,可实际上也只有在附近的才来,若是离得远的自然互相发封电报示意也就是了,不必千里迢迢的大老远赶过来。只不过各家的礼物还是要送的,提前一段日子就早已派了人送过去,在那头卸了礼,而后又在那头过了新年,这才要回来的。今年算起来倒是人人都来的齐全,于是这头自然布置的更隆重一些。
不必说那大红绸缎不要钱似的扑挂,也不必说那一个个从前只有宫廷里头才用得上的器皿,更不必说地上大片大片的羊毛地毯。这样的毯子难找,更何况又是这样大一块,如此整装的铺在宴会厅里头,图的是个不分离的好意思。能够用羊毛地毯铺满这么一大块地,已然是豪举,更不用说要是这样大的一整块,在外头人看来,自然除了这头也别无二人了。将来羊毛地毯在如今的时候已然是难找,想要这样好有这样大的羊毛地毯自然更是难找的。
家里头不是老古董,自然也不单单只有传统的那些东西,外头外国用的东西在这头也能寻见不少,中外的东西合在一起反而倒不觉得冲突,只觉得别有一番美感。不说那琉璃宫灯,便说那琉璃杯,不说那水晶杯,便说那水晶吊灯,一个个的看过去,啥时间上头的光照下来映在那些器皿上头,一个个的光相映成灰到让人无论如何都挪不开眼。
又不用说屋子里头夫人太太小姐或是姨娘们头上与身上的穿着,灯光照下来的时候一个个均显得流光溢彩,不消多看,光从外头看,已然觉得里头是一片仙境。
姜阮涟坐在这样的地方,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从前自己过中秋的时候,如此的不真实感还尚未如此真切,而如今瞧着这屋里乌央乌央的一众人,听着耳边众人嘈嘈杂杂的声音,只觉得自己连这些声音都听不大真了。谁又在跟谁说话,谁又在恭维谁,谁又在与谁笑谈,自己都分不大清了。自己究竟属不属于这个家里头?若是属于自己,为何没有半分实感?若是不属于,自己此刻又为什么坐在这里?
姜阮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的一系列问题,也不知道这究竟算是什么。
陈喜儿早已在这样的场合中呆习惯了。从前军阀势力强大的时候,尤青的父亲在那头算是一方豪强,自然家里头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从来都不缺这些东西。过了这头之后方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这样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头过久了,自然也更习惯几分。
后来又不买尤青,于是自己爬了自家姑爷的床当了姨娘,吃穿用度自然更好上几分,一应待遇自然也没有个缺的。在这里呆久了,对于家里的一切自然也熟悉几分。这家里头从来是刻在骨子里头的奢靡,都不消去看别的,只看着这家里的一个杯子,或者是一张桌子,都已经能够晓得这家里头究竟是怎样的好举,又是怎样的天潢贵胄。
陈喜儿用胳膊推了推一旁的姜阮涟,手里的杯子递到对方嘴跟前,她中午没喝多少酒,晚上却不打算拘束着,对于过来敬酒的是来者不拒,好在从来是个酒量好的,又善于作弊,于是也不怕自己喝的不省人事。
“你发什么呆呢?我刚刚跟你说话你都没听见。这家里头的确是吵了几分,可是也不至于如此吧。”
姜阮涟被这么一声叫的回过头来,回过头的时候便瞧见陈喜儿那双被由青说为妖精一样的眼睛,正眯着看向她。那一双眼睛实在是漂亮。此刻只是半眯着瞧着倒有几分狐狸的样子,平日里睁着眼睛的时候,倒瞧着不是狐狸眼,倒像是那别人所说的桃花眼,总之一眨一眨的总也让人觉得万种风情。其他五官并没有长的十分出挑,可是单着一双眼睛,足以让人的心魂都勾了去。
此刻不知道究竟是喝多了酒,还是有些困倦,上头的灯光打在陈喜儿的眼睛里面,只觉得那一双眼睛像是碎钻一样亮晶晶的,让人无论如何都看不明白。
“没有什么的,不过是一时走了神罢了。姐姐,刚刚叫我什么事儿?”
陈喜儿听到这话,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手里的酒杯子递给对方,自己又让侍女去重新倒了一杯酒来。“你瞧瞧你还是这样拘束,能有什么事儿呢?只不过是大家一桌凑着闲聊罢了。”
旁边自然也有姨娘听到这话,于是也跟着一起打趣。
“说来呀,这位姨娘,我从前也没常见过,有时候家宴这位姨娘干脆是不出来的。从前我倒也来过这家里头两趟,只不过瞧这位姨娘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大太太身后,低眉顺眼的想来是还不习惯吗?”
姜阮涟听到这话,只低下头笑笑,自己晓得不接话是不好的,可是若是非要接话,实际上也是说不出来什么的。
“姐姐说笑了,当时我这个身份自然也就是站在大太太后头,大太太不说话,我哪敢先说话的呢?如今跟姐姐们一桌子,姐姐们都是我的前辈,自然要先等姐姐们说了话,我才敢说话的。况且我这人笨嘴拙舌的,又怕说错了什么,惹得姐姐们不高兴,索性便不如不说了,人家都说多说多错,那少说自然是没个错的。”
一桌子的人不免得都被这话逗笑,陈喜儿指着姜阮涟,一边笑,一边伸手给自己顺气。“哎呦,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这丫头长的如此貌美就算了,偏偏还这样伶牙俐齿的,往后可不是要把咱们都比下去了。到时候啊,又说家里头长辈最喜欢哪位姨娘,只怕呀非得是这位姨娘莫属了。嘴上说着自己不会说话,多说多错,可是你瞧瞧这一句句的,哪里有半点错处的?”
刚刚那位开口的姨娘,此刻也不免的接上了话,连连点头称是。“可不是这个道理吗?一边谦虚着说,不会说话,多说多错,可是听着说出来的话,当当真真是滴水不漏的,可见呀,到底是你们家调教人大太太手底下出来的姨娘也是这样的好。”
姜阮涟知道这话是在夸赞自己的同时也夸赞大太太,于是便也顺着杆往下说。“可不就如同姐姐说的吗?我当初刚到这家里头来的时候,大太太没少找人来教我规矩,若不然啊,就我那样的家事,哪里能够比得上姐姐们呢?如今啊,哪怕是大太太教了我那么多,只不过呀,说来是个我不争气,到头来还是逊色姐姐们几分。不过好在大太太是个懂礼数,又会调教人的,这些年下来,我倒也能看几分了,姐姐们说是不是?”
“哎呦呦,何止是能看几分,眼瞧着倒是让我们几个都自愧不如了呢。”那位姨娘一边说着一边笑,“罢了罢了,将来啊过两年我们都上了年纪了,到时候还是得过来多看看姜姨娘。从前只听说这头的姨娘一个个是人长的好看就算了,偏偏呀,那性子也是极好的,说话之间也让人不挑错。以前我大爷见过陈姨娘,只觉得这话不假,如今啊,见了你,这才知道这话当真是对的。”
姜阮涟闻言也只是笑两声,将酒杯子举起来,敬了众人一杯。“多谢姐姐们夸赞了,我推币的过多,倒显得我像是自谦,惹得姐姐们继续夸赞我一样。说起来呀,陈姨娘是自己天生丽质,而我不过是靠着大太太的调教罢了。如今,比起陈姨娘也还是差一截,若不然,何必陈姨娘专程带着我呢?讲来是陈姨娘人好。”
这句话自然哄的陈喜儿高兴,陈喜儿一边笑着,一边连连摆手,而后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半个手肘压在桌子上,头抻着头望向周围一圈的姨娘。
“哎呦,哪里是我人好人不好的将来啊?是咱们姜姨娘魅力大,家里头的四小姐那可是个出了名的,不管事儿,哪怕如此啊,都要告诉我姜姨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里头露面,还让我多带着些江姨娘呢。”
姜阮涟听到这话脸上不免带上几分羞涩,连面颊都有些微微泛红,一只手撑在自己面颊上,用手背轻轻抚摸两下,而后另一只手又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算完。
姨娘们自然免不了两句打趣的话,说起这话的时候,又回到自家的那些小姐们身上,说到这里,有的人是看自家小姐当真是脾性好,人又有趣,有的又说小姐年纪小性子倒也是开朗的,还有的则说起来自家小姐脾气带着几分不好,只是说起这话的时候难免只能小声说,生怕被前头的小姐们听了去,再给自己招惹上什么无妄之灾。
前头小姐们桌上自然也是不聊这些的,对于小姐妹而言,姨娘不过是父亲闲来无事时取回来的玩意儿,自然好像与些的小姐与姨娘们相处的也算和谐,不好相与一些的小姐们自然跟姨娘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只是大多数姨娘到底是靠着父亲的宠爱比不上家里头正经的小姐。于是姨娘跟小姐之间永远隔着一层,小姐们再怎么样是跟着家里头的姓,是家里头名正言顺的主子,于是姨娘们再怎么样都不会跟小姐们正面起冲突,无非是背后说几句罢了。
哪怕是背后说几句,到了正面上头,自然姨娘们也不会说什么,小姐们要不然是正经太太生的,要不然虽说也有姨娘生的,只是姨娘生的小姐大多数也算得上是正头小姐,只不过是生母不大光彩小姐的身份自然还是光彩的。
有些姨娘照着家里头老爷的宠爱,虽说会跟大太太或者家里头的小姐们说上几句,可是总归姥爷的宠爱是一时的,男人总是花心的动物,漂亮女人一茬接着一茬,身边哪有缺的,于是对于漂亮女人的兴趣也都是暂时的。纵然有些姨娘手段了得能够绑住姥爷一时,可是也只不过是一时,要是再说长久,那自然也就不可能了。于是姨娘们在这家中的地位从来都是低微的日子,也从来都是不好过的。长袖善舞一些的还能在失宠之后活的好一点,若是干脆是不善言辞的在这家里头,只怕也活的像透明人一样。
其实活的像透明人对于姨娘们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没人在意,便也少了麻烦,在家里头自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倒也省了他人叨扰。若是那些太过于被人在意的姨娘,从前得宠的时候自然是风光无限,可一旦失了宠,那些恩恩怨怨的全找过来,往后的日子又如何好过的?于是姨娘们在家中的一言一行都要仔细斟酌着,唯恐错失了一步,从此日子便再也过不下去。
前头少爷小姐们那一桌倒是不说这些,话题绕来绕去的也没个定的。
纪柏璟还是那副老样子,半佝偻的肩膀坐着,别人问话也不答一句,无非是问的急了,而后点点头,若是别人不开口,总也不会先开口的。低着头只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坐一会儿便觉得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想要借口离开,却又知道今天这样的正经场合是无论如何不能离开的,于是只好呆呆的坐在那里倒有几分如坐针毡的意思。
一旁的安云棠与丈夫倒是大不一样的。她平日里打扮的就较为鲜艳,虽说算不上多么的耀眼夺目,可是也总爱些亮起的颜色,比如鹅黄明黄,与丈夫平日里穿的藏青色之类的颜色从来是不一样的纪柏璟总是乐意打扮的低调一些,再低调一些,最好是将自己隐没在人群中,不打眼都绝不会看到自己,若非是执意要找自己,否则绝不会注意到自己。而安云棠则喜欢按照着自己的性子打扮或是打扮的鲜亮一些,或是打扮的艳气一些,总归是不大像丈夫那样,因此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也总觉得有几分隔阂之感。
一个是穿的那样的古朴暗沉,一个穿的这样的鲜亮秀丽,任谁看来都不能够联想到这是一对夫妻。可是事实看来便是如此的,这两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是登记过的,是拜过堂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反驳的夫妻。
安云棠此刻在桌上与他人谈笑,讲起来一些自己的家里事,一边说一边捂着嘴笑。
“哎呦,我那家里头快别说了,好在啊,从小父亲母亲都算得上是开明的,管我管的也没有十分严,我的姐姐倒比咱们都先进几分是自由恋爱的,现在跟姐夫倒也是日子过的不错。母亲明日还打算来看我呢,说起来倒要带着姐姐一起。不过姐夫倒不跟着一起来了,听说是姐夫那头有什么事儿顾不上这头了,所以便让姐姐跟母亲过来。”
纪罗绮听见这话的时候,大概瞧了一眼桌上众人的脸色,立即接上了话。“那倒是好的,讲起来你们家里头当真是不错。自由恋爱这种东西,现在虽说是提倡,只不过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到底是少见,说着自由恋爱也不过是在家里头已经规定好的交际圈里头找人,找来找去到头来还是家里头定的。说破天取哪算得上什么自由恋爱,只不过就是提前培养感情罢了。你姐姐这种一个人跑到外头倒找了一个夫婿回来的,讲起来当真是少少见的。”
“绮丫头又胡说了。”纪安湫用手帕子捂着嘴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来,说道,“当初四小姐出国留学的事情,谁不知道,难道就在外头找了个夫婿回来,家里头还能拦得住不成?到底是自己不找?”
纪罗绮听到这话也笑。三姑不同于四婶娘或者是二姑或者是母亲那样的,说这话也只不过是打趣自己,没有带着半点责怪的意思,索性也就能随意接口。
“哎呀,三姑这话说的,我是出去上学的,又不是出去谈恋爱的,要是遇到合适的,我自然带回来,可是偏偏啊,我那头的同学们,我没有遇见半个合适的,又如何带回来呢,自然是不带回来的了。再说了,女子的婚姻在我看来倒也是不怎么要紧的,若是能遇见合适的,定亲自然要再三斟酌,若是干脆遇不见合适的,便是一辈子不婚不嫁又能怎么样?”
纪罗絪听到这话的时候,略微皱了一下眉头,用手帕子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污渍,笑着将话往一边引。
“你们瞧瞧四丫头又开始胡言乱语了。”纪罗絪一边说一边望向身旁吴时祖,“前些天你还跟我说呢,蓁儿也到了该定亲年纪了,早些把婚事定下来,再过几年,正好两人完婚,也算得上是合适,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没?”
一时间,桌上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