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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儿?是我的意儿回来了?”冯氏手里的恭桶摔落在地,浑浊的眼睛看着崔知意,颤抖着手想要摸摸崔知意的脸。
不一会儿,泪水就流了满脸:“我的乖囡,是我的乖囡,娘总算看见你了。”
她意识到,自己摸了恭桶,手上脏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手背到身后,强行忍着,不去摸摸崔知意的脸,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想要躲开。
“别,别靠近娘亲,娘亲身上脏。”冯氏很是局促。
崔知意心疼坏了,用力抱住她:“阿娘您说什么呢,您哪里脏了,让孩儿瞧瞧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崔家要这么磋磨你?”
冯氏纵然要在嫡妻张氏手里讨生活,可到底也是生育了孩子的姨娘,是半个主子,哪有当最低贱的粗使婆子一样对待的。
“冯婆子,你个老贱货,恭桶摔了,这污物流了一地,你没长眼啊!”
那小管事尖叫着,就想上来扯冯氏的头发要打。
崔知意抬起头,双目猩红:“小橘,给我狠狠地打这女人耳光,我娘虽是妾,可也是府里的主子,哪里容的她这么污言秽语的羞辱!”
小橘憋了一肚子的气,在徐家就是这样,可因为自家小姐对除了小公子之外的徐家人,都麻木相对,敷衍都不愿敷衍,这气根本就发不出来。
如今回了崔家,居然看到冯姨娘落到这般田地,冯姨娘也是她的主子,救过她的命,她如何能接受崔家对旧主如此磋磨。
她应了一声好嘞,撸起袖子,上前拽着那小管事,就是几个耳光上去。
“你叫谁婆子呢,谁是老贱货?我看你才是个真贱货,这是我们二小姐的生母,也是你这奴才配使唤的?今儿你橘姐姐就让你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咣咣几个耳光下去,那小管事也知道崔知意的身份,吓得够呛,可嘴还是硬的:“就算,就算是二小姐,您打奴婢有什么用,让冯婆子……”
顶着小橘吃人的目光,她急忙改口:“冯姨娘刷恭桶,做最低贱的活计,是夫人下的令,不干奴婢的事啊!”
崔知意目光冷然,瞥过去:“叫她跪着,她打我亲娘,罪不可恕!”
冯氏苦笑,摇摇头:“意儿,别为难她了,她也是奉命行事,你今日罚了她,她禀告夫人,明日阿娘还要受罪,这些活计阿娘不做完,夫人不满意,连带着含章院下人都要受罚,春纤已经被发卖出去了。”
崔知意一震,咬牙切齿:“她凭什么发卖春纤姐姐,凭什么这么对阿娘?我还没死呢,我还是徐家的夫人呢。”
冯氏摇摇头,只是带着泪望着她:“娘还能活着见你一面,已经很开心,不奢求其他。”
“说,到底怎么回事?”崔知意看向那个小管事。
小管事被打了耳光,早就没了嚣张气焰,当即老老实实:“这,这,还不是因为徐家传回来的消息,说二小姐不受宠,被打发出去要被休了,夫人责备冯婆,啊不,冯姨娘,说她养的好女儿,给崔家丢脸,这才罚冯姨娘做粗活的。”
崔知意紧紧攥着的手,忽然松开,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松下了肩膀:“原来,是因为我,竟是因为我,连累了娘,阿娘,阿娘,是孩儿对不起您!”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崔知意一直麻木的内心,在见到亲娘的那一刻,心防崩塌,竖起的坚硬外壳,完全碎裂,这些年受的委屈,尽数化为了泪水。
她遭受什么罪都无所谓,她早已不在意别人如何对待她,徐嘉行爱不爱她,薛明玉争宠打压她,她都已经全然不放在心上,可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的娘亲,她最亲近最爱的人?
“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冯氏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两句话,早就哭的泣不成声。
“娘若也是个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就不会连累自己的女儿,成了庶女了。”冯氏一直在自责,没能给女儿一个更加高贵的出身:“投胎在我肚子里,委屈了我的意儿。”
“娘,别这么说。”崔知意心口堵的难受。
她娘出身不好,难道是她娘的错?当初名动青州的清倌名伎冯小阮,裙下之臣多如过江之鲫,是她自甘堕落吗?她无父无母,被人牙子卖了,本就是作为扬州瘦马被养起来的。
就如同冯氏说的那样,若非她当初拼命搭上了崔旺,崔知意才能获得这个小官庶女的身份,若糟糕些,她崔知意也不过是重复亲娘的命运,有多少风尘女的女儿,走了母亲的老路呢。
崔知意已经足够幸运了,怎么可能怨她亲娘,没有给她更高贵的身份?
可昔日那能吸引无数王孙公子的美貌,现在却被磋磨的,如同六十多的老妪。
崔家,欺人太甚!
“大夫人吩咐了,要冯婆……啊,冯姨娘洗府里的马桶,不洗干净不让休息,本也不是我们定的,若是她不干完,我们也要吃瓜落被罚。”小管事娘子嗫嚅着,又为难却又碍于愤怒的崔知意,不敢上前阻拦。
崔知意抚了抚冯氏的发,扶着她起来,竟是理也不理那管事娘子。
冯氏如今住的院子,不过是个黄泥墙的烂房子,竟是跟她被关在庄子上时,是一般的处境,地上又好几大盆衣裳还有好些马桶,显然,这是要累死她娘的意思。
等到徐嘉行等人寻来时,看到的,便是眼前的场景,崔知意挽起袖口,露出细弱苍白的双臂,搓洗那些盆里的下人衣裳。
裴子期一愣,徐嘉行黑了脸,而崔明则是勃然大怒。
崔明见不得她如此丢人的模样,冲上去把她拉起来,指着她就骂:“你好不容易回门一趟,不好好陪在你夫君身边,跑到下人的地方来,还做这些粗活,是想让妹夫看看,我们崔家苛待你?”
崔知意看也没看他,甩开他,如同充耳不闻,给身边的冯氏,整理鬓角,用帕子给她擦脸,眼中满是温柔和疼惜:“娘,别怕,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
娘?她在叫谁娘,这个老迈枯瘦的婆子?
徐嘉行眉头拧成了川字,崔明看着冯氏,大惊失色:“你叫她娘,难道这是冯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