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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经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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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道,“若妾不曾猜错,那渔民还知道鲁氏尸首的所在,而好巧不巧,那尸首经过天长日久,已经腐烂得看不清面目了,对么?”

“正是。”司马隽回到颇为平静,“茶博士劝余总管设法将这封信送到建康,呈给太后。”

孙微知道,这又是冲着自己来的。

随即,她想到了闾丘颜。

“世子信么?”她问。

“我信不信且另说。”司马隽道,“只是余总管没有信。他说夫人处处为豫章王府着想,并非茶农所言的丑恶之人。他劝我遣人去查探一番,切莫相信一面之词。”

孙微愣住。

司马隽目光深远:“如今,连余总管也向着夫人。夫人好能耐,把我的手下都收买了去了。”

孙微笑了笑。

“世子手下皆是正直的人,妾亦正直之人。惺惺相惜,何言收买?”孙微道,“妾也帮着余总管说过不少好话,世子不信,可以问邓司马。”

司马隽没有给她继续得意的机会:“此计倒是又狠又准。若余总管果真把信递到了太后跟前,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孙微道:“世子亦知晓,这位茶博士与闾丘颜有勾连。她或者闾丘颜心中所想,未必是想把妾置于死地。只是信若到了太后手里,妾只有回建康一条路。他们要的,只是让妾离开寻阳。”

司马隽沉吟。

此事,也给他提了醒。

闾丘颜显然听闻和见识了孙微的本事,才会如此忌惮。

而他为何忌惮?显然是对江州有意。

对此,司马隽也并不奇怪。桓氏向来不甘心偏安一隅,他们的野心早就是公开的秘密。早先王谢在堂上斗,桓氏只能在岸边观。如今谢氏已经没落,而桓熠年事已高,岂会龟缩下去?

“早前在建康时,我曾问夫人,桓氏会发兵么?夫人说春天无碍。如今春天将至,不知夫人可否卜算夏天的安危?”

“只要有妾在,江州无恙。”

司马隽不置一语。

“夫人不怕么?”过了许久,他才问。

怕什么?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最害怕的事,其余的都不在话下。

她笑看司马隽。只要眼前的人活着,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不怕。”她道,“世子放心,闾丘颜除不掉我。”

“为何?”

“卜卦上说的。”

如今,司马隽听到这话,虽然无语,却已经心如止水。

卜卦的意思大致就是她不想说。

他认了么?

司马隽扪心自问。

他无奈地想,好像是认了。

孙微又问起会稽的情形,惊闻一件事——阮回被刺受了伤,但幸而未伤在要害,捡回了一条命。

司马隽道:“到了会稽,我才明白,为何会稽太守害怕得连门也不敢出,毫不作为。懒政固然有,但多数时候是惜命。”

“抓到凶手了么?”孙微问。

司马隽摇摇头:“那时是夜里,刺了就跑,连人的模样也没看清楚。不过,八九不离十。刺客大约出自本地士族。如今与官府作对最为凶恶的,并非三仙教余孽,而是这些士族。”

“哦?”

“诸如吴郡顾、陆、朱、张,会稽谢、虞、魏、孔,皆与官府不睦。三仙教打着救民水火的旗号,却最终毁了百姓的生计,反倒是肥了这些士族,让他们积蓄奴婢,侵吞田产,何其讽刺。”

孙微陷入沉默。

司马隽所言,这确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自衣冠南渡,从北方远道而来的士族在南方侨居,与本地士族矛盾重重。

孔岐是个聪明人,知晓本地士族憎恶朝廷和外来之人,不停拉拢他们,孤立甚至杀害侨居士族和郡县官员。拉拢并非口舌之媚,孔岐虽败退,但仍暗中控制本地官场,不仅任用本地名士为官,还将侨居士族名下田地和部曲、佃客分给本地士族,让本地士族得了许多实实在在的好处。如此一来,本地士族们更是对朝廷阳奉阴违。

而正当此时,朝廷派来了个叫阮回的会稽主簿。这主簿虽然官阶不高,但他竟然敢出门。不仅如此,还四处走动,体察民情,呈报朝廷。这任谁看,都是莫大的威胁。

孙微想了想,道:“士族之患乃附骨之疽,当徐徐谋之,不可寄望于一朝一夕。当年明皇帝南下之时,为了立足,费了多少心思拉拢本地士族。孔岐之乱后,本地士族绝不再轻易与朝廷和门阀妥协,世子和阮回的处境,较明皇帝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知道。太傅也劝我耐心。”司马隽说着,不由苦笑,“为此,他还拉着我说了许多当年明皇帝南下后的经略,听得我昏昏欲睡,还挨了骂。”

孙微笑问:“世子想听妾的办法么?”

“洗耳恭听。”

“妾以为,当务之急,阮回当表明来意。眼下,切记不可与这些门阀士族争利。”孙微道,“阮回当寻一德高望重的士族长者,主动示好,表明其来意不过是治理饥荒,引乡民回流,无意夺权。士族田地扩充,亦需要佃客耕作。乡民回流于他们而已百利而无一害。志同道合,才能与之为谋。”

司马隽点点头:“我与吴郡顾氏有几分交情,可以请他们出面。”

“如此甚好。但世子只能暗中穿针引线,切记不可现身,不能抛头露面。世子要当太子的脸面。待关节打通,世子再以太子的名义与之商榷,反倒教人信服。”

“如何商榷?”

孙微说:“士族多为荫户,对税赋、兵役、力役皆无进益,若世子不动他们,以此为交换,可保平安。待得世子日后在会稽成势,他们再也动不得世子,便也无以为惧了。”

司马隽细细琢磨了一会,神色开解。

“怪不得长玄回去后,备说在夫人这里受益匪浅。夫人的谋略着实过人。”司马隽道,“太傅所言,多是务虚的道理;而夫人所言,着实比太傅实在许多。”

孙微再次心虚,干笑一声,道:“家学所致罢了。这些办法,世子迟早也会想出来,是是妾先说了。”

这是实话。

司马隽还想说什么,孙微忙打岔:“世子这话,切不可告诉太傅。太傅心眼小,受不得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