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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悦闭上眼睛,今夜发生的一切本不该是她这个脆弱的孕妇所能承受的。
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她把酸掉的后槽牙咬了又咬,竭力装出乖顺模样:“阿姨您好。”
对面的阚慧丽既不傲气凌人,更不亲切和蔼,只是摆着疏离的微笑:“你也好。”
纵使一百个不情愿,温悦也不得不顶着夸张的橘红色假发、占了大半张脸的亮钻大眼睛、芭比粉抹胸蓬蓬裙和做工粗糙的劣质高跟鞋直面阚慧丽。
与温悦所预先设想的不同,阚慧丽长的很老,从深而下垂的双眼皮、下滑到鼻基底的苹果肌还有洗不掉的纹眉和眼线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确是个美人坯子,可同时又能看出,这并非是从富家豪门走出来的千金大小姐。
难道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沈知寒的亲生母亲是沈耀祖原配的保姆,原配去世后为了稳固亲儿子沈知文的地位这才逼着沈耀祖娶了阚慧丽,然后生下了沈知寒?
做了三十多年保姆的阚慧丽很敏感地感知到了温悦的疑惑,但她并不在乎。
如今的她,不再需要讨好什么人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我看这小猫有些拉稀,所以就多留了会儿照看她。”阚慧丽浅浅向温悦致意,而后便跃过温悦看向沈知寒。
“嗯,下次如果是这种情况打电话告诉我,我会直接送它去宠物医院。”沈知寒回答,语气像刚从冰箱冷冻层拿出的矿泉水,又冰又硬。
“晓得了。”阚慧丽语气照旧。
温悦吃惊,这对母子的相处模式,也太奇怪了!
阚慧丽没再多说什么,将怀中安稳小憩的小猫轻轻放进猫窝,手法轻柔和缓至极,看的出来曾经的确是一位极为优秀的护理人员。
阚慧丽穿衣打扮一切还遵循着之前的习惯,比如,她喜欢穿带有一点点坡跟的护士鞋。
嫁给沈耀祖做富太太后这一习惯依旧不曾改变,只不过是从市场批发处的某个不知名品牌的护士鞋变成了香奈儿、爱马仕优雅的尖头坡跟鞋。
脚步轻盈,落地无声,以至于路过温悦时,温悦已全然放低了内心的戒备。
岂料走到温悦背后,她淡淡瞥了眼温悦刚刚吐过的“垃圾桶”,毫无情绪起伏和感情色彩地劝告道:“温小姐,现在也好,将来也好,我并不会干涉你和寒寒的事。但是有一点我想你应该要清楚,想要嫁进沈家的女人也必须要清楚。”
“妈妈,您该回家了,太晚了。”沈知寒压低了声音,亦压抑着情绪。
温悦鲜少阻拦沈知寒,淡淡看向阚慧丽:“阿姨,您说。”
阚慧丽侧目,神情毫无波动,似乎如果刚刚温悦默认了沈知寒的“驱赶”,她便会毫无脾气地转身离开。
但温悦阻拦了,光影浮动下,她好像极其轻微地向下顿了一下头。
“想一想你能为沈家带来什么价值,如果你带来的价值能匹配你所享受的跨越阶级所带来的特权和便利,那便努力做好你的事,稳定输出你的价值。”
“如果你带来的价值无法匹配你现在所享受的一些,那温小姐便要好好想一想,若是哪一天,美梦破碎,你能不能适应由奢入俭、由权势到平凡的巨大差距。”
阚慧丽脸庞全然朝门外看去,那是冰冷的,毫无感情,呆板无趣的空荡荡的楼道。
远远看去,她那有些佝偻的身形也完完全全嵌了进去,构成了世界上最凄清黯淡的一副画。
“温小姐,我今天所说的一切不是为了拆散你和寒寒,而是为了保护你自己。这点苦心,希望你不会误解。”
说完,画外人渐渐走进了画中。
如果说阚慧丽的到来是平地一声惊雷,那么阚慧丽的离开则是不痛不痒地标记了一个定位。
不知何时何地何人会向这一地标投掷一颗炸弹,或是核弹、氢弹之类的毁灭性武器,这个人也许是阚慧丽,也许不是。
温悦视线跟随着阚慧丽的背影,走远,消失,又聚焦在门框。
一抹与深色黑胡桃木门相异的瓷白随之刺入眼球,温悦看过去,正是刚刚吐了半天的垃圾桶。
白炽灯光照耀下,她促狭起眸子,终于看清那原来是一尊碎冰蓝釉缠枝盘口瓶。
这瓷瓶,温悦见过的,在去年的福利院慈善拍卖会上。
当时这一名不见经传的瓷瓶被拍出了六百万的高价,而买家正是沈知寒。
此时此刻,这尊六百万的瓷瓶中装的都是她的呕吐物,温悦定定地看着那瓷瓶,一时竟出了神。
这六百万对她而言,可以解决现阶段人生中的所有难题,裸辞、出国、留学、旅游……可以说比阿拉丁神灯还要管用。
而对于沈知寒来说,却至多是一个稍微贵一点的“垃圾桶”而已。
这方瓷尊是沈知寒亲自拍下的,温悦相信,在她拿过来吐的那一刹,沈知寒一定知道她拿的并不是垃圾桶。
阚慧丽说得对,如果不是沈知寒,她享受不到这样的特权和便利。
“我妈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沈知寒走到温悦身后,搂过她肩头。
温悦:“你妈妈从小也是这样对你的吗?”
思考片刻,沈知寒点头:“嗯,一直如此。”
温悦垂眉,敛起眼中情绪,没再回答。
显而易见,阚慧丽为人处世的逻辑是人与人之间是因为利益而捆绑在一起的,一个人被爱是因为她有价值,一个人值得被爱是因为她输出了稳定的价值。
在这样的教育观念下浇灌成长起来的沈知寒,怎么可能轻易摆脱以利益为中心的思维模式。
依此推理,沈知寒之前做出的选择也就不难理解了。
他想维护他的价值,对他而言,他的价值就是扳倒沈家耀的势力,回到启天总部拿到集团实权。
这是融进他血液里的头等大事,也是在他头顶悬了二十六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一夜,沈知寒在背后搂着温悦,姿势亲密无间,不留一丝罅隙。
卧室暖气开得很足,温悦大半个莹润肩头在外露着,月光丝滑,如仙子鲛绡般丝丝缕缕披在二人身上。
温悦想睡,可怎么也睡不着,阚慧丽那简短的两句话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里诵读。
“你睡了吗?”她问。
“等你睡了我才睡得下。”背后热气氤氲。
“其实……”
“我觉得你妈妈说得对。”她说。
沈知寒将手臂收紧了:“做你想做的事,错了我兜底。”
温悦顿了顿,终是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