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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依看向他，虽说他神色依旧平静温和，面色却苍白如纸，眼下有一圈浅浅的乌青，一向薄红潋滟的唇色也变得极淡，淡的只透出一点薄薄的粉。
就连他的声音，都变得嘶哑。
这副样子，定是受过伤，失了血！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秦晚依想起苏鹤年说的话：听说最近城中的两大帮派起了冲突，而那个叫鑫洪帮的，内部也斗争的很激烈。
所以，他正是这些冲突的中心吧？
秦晚依本来想着，他若来了，便好好道个别，可此刻人就在面前，她却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程修言要了一杯咖啡，朝她笑道：“大小姐怎么一看到我，脸色就变得这么难看？是我来的不巧，打扰到大小姐了？”
秦晚依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放轻了声音道：“你，还好吗？”
程修言眉尖微扬，然而还不等他说话，秦晚依闭了闭眼，手攥成拳：“是赵老爷子？还是大刀帮？”
程修言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温和的笑意染上几分无奈：“大小姐不必担心，他们都奈何不了我。”
“你总是这样说！”秦晚依鼻头微酸，忍不住朝他吼道：“若真如你所说，那你为什么受伤了？！”
“我……”程修言神情一滞，能看出来吗？分明已经打理过了……
“抱歉，让大小姐担心了。”他眼底闪过自责：“已经没事了，真的。”
秦晚依眼眶止不住的发酸，这件事其实是因她而起，这个人却自己悄悄解决了，还告诉她没事。
“程修言，”她咬了咬牙：“我们，也算是朋友，你知道的，这些帮派也是我的敌人，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事……”
“没有，”程修言笑道：“已经都解决了，我以后，不会再有事了，可以……”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陪她一起去追寻她想要的东西。
只需再等几天，几天以后，他便能收回鑫洪帮至少三分一的产业。
那个时候，他的人脉圈、关系网，与现在自是不可同日而语，明面上，他有正当的警察身份，可以站在她身边，暗地里，他在帮派与商会的话语权，也能帮她打压那些两面三刀的资本家。
只要他能在九天后活下来，在赵老爷子手上活下来。
虽说他现在赢面很大，可对方毕竟是盘踞在滕洲城几十年的老江湖，他们一直都知道对方是极难缠的对手，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不管怎么样，这些话，都没有必要告诉她，事到如今，她已经插不了手，说了却是徒惹她担心。
秦晚依怀疑的去看他，可他表现的无懈可击。
他帮了自己这么多，自己就要离开了，却帮不了他什么。
她心中漫上无力。
其实她那天冲动去了云湖酒楼，只是想确定他没事，她那时候想，只要他没事，自己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可今天看到他的模样，她却是动摇了，想要留下来，至少要看到他彻底脱离危险！
但那怎么可能呢？
她与江巍然的婚期都已经定来下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却是要到昭希市去做了。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不能在这种时候拖泥带水，被感情搅乱了未来的所有。
秦晚依狠狠的咬了咬唇，不管怎么说，至少他还活着！
既然他们马上就要陌路，他此刻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他还活着，他们便可以好好的道个别。
以后，愿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余生安好。
服务员端来了咖啡，程修言道了谢，换了个话题：“武文章的事，已经传遍了滕洲城，大家都议论说，秦大帅雷厉风行收拾了汉奸，但我知道，大小姐在这件事里功不可没。”
他接着道：“大量警员出动封锁报社，控制了消息源头，才没让滕洲城乱起来，只可惜，我那几日只听说了大小姐的威名，没能跟大小姐见上面。”
秦晚依勉强笑了笑，她知道他在转移话题，让自己开心，他真的很会说话，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哄好自己。
可今天不一样，注定是无法开心的一天，今天的见面，就是为了分离。
而且，这一面，已经是自己强求来的了。
能有这个道别的机会，总好过他们就这样从此陌路。
她垂眸盯着眼前的咖啡，声音不大：“程修言，我今天来，是来和你道别的。”她不敢去看他的脸，怕说不出接下来的话：“我要离开滕洲城了。”
好半晌，她才听到程修言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哦？大小姐要去哪里？”
顿了顿，他又道：“什么时候回来？”
秦晚依的眼泪滴落下来，砸到桌子上，她哽咽道：“不回来了。”
叮的一声，是咖啡杯重重撞上瓷盘边缘的脆响，瓷盘翘了一下，又落回去，小小的转了个圈。
一方绢帕递到秦晚依的面前，程修言的声音很轻：“是方才那个人，胁迫你了吗？”
胁迫？怎么可能是胁迫？！程修言比谁都清楚，没有人能胁迫秦晚依，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非要说胁迫的话，只能说是形势、是战争、是社会、是血缘胁迫了她。
可他这样说，他不愿承认，是她自己要离开。
是她自己选择的，嫁给江巍然，嫁到昭希市。
她终归做不到弃所有百姓不顾，只为了成全自己的感情。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总归要面对。
秦晚依扯过他递过的绢帕，狠狠擦干了眼泪，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着程修言，一字一顿道：“方才那个人，是南方江家的少帅，也是，我的未婚夫。”
程修言的手微微一抖，咖啡洒了出来。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
秦晚依努力朝他挤出个笑：“九日之后，是我们的订婚宴，订婚宴结束，我便会同他一起，去昭希市结婚、生活。”
“几乎，不会再回来了。”
程修言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很空，有些茫然的看着桌面，好半天，他才若无其事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道：“那位江少帅，一表人才，地位尊崇，与大小姐很是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