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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程修言始终是特高课的人，既然是要从特高课的人那里套取情报，秦晚依必须要谨慎。她要仔细回忆他们重逢以来的所有，才能确定他的心意。
她之前一直没敢仔细回想受审的情景，她怕去回想他对她的冷漠无情，更怕他真的成了汉奸。
但事到如今，以秦晚依的信息，他的身份基本确定就是汉奸，且已经成婚，既然自己已经决定了断情，那她就必须无惧任何难过，逼着自己复盘当日的情景。
她重新猜测了程修言的意图。
虽说她从决定换下白萦纤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怎么威胁审讯者，不对自己用刑，但她也做好了特高课的人不吃她这一套的准备。
她回想了一下那个成田股长的反应，明显是想要对她用刑的，但他有所顾虑，所以去找了程修言，程修言来了以后，的确没有对她用刑，而采取了让她观看对孤鹰用刑的方式。
秦晚依意识到这里有一个关键点，程修言如果要在倭国人眼皮底下，不对她用刑，且还她清白，还不引起倭国人的怀疑，他该怎么做？
第一个点，他自己必须要全程情绪稳定，不能被看出一丝破绽，这是自己当时就知道的，他也做到了。
第二点则是，要让倭国人看到秦晚依的情绪不稳定，越是害怕，倭国人越相信她的话，尤其她是一个没见过审讯的贵妇，只要她的状态不稳定，倭国人就不会怀疑她的话。
他对孤鹰残忍的折磨，的确让她情绪不稳定，当时自己也猜到了这个点，她算是配合上了程修言，表现的应该是十分逼真了。
倭国人也信了她的话。
而第三点，便是要告诉秦晚依，那个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的人，就是革命党的关键人物，但凡秦晚依是革命党，但凡她的表情有一点点不对，都会被倭国人发现她的身份。
秦晚依当时虽然也反应过来了这一点，但她的工作大部分不是谍战，对此的应变能力还不足，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若是当时她没有被程修言气得浑身发抖，一定会被这个消息惊到，那她已经暴露了！！！
想到这里，秦晚依抽了口凉气，所以，程修言当时是故意折磨孤鹰给她看？他能猜到她的反应，所以故意让那两人按住她，在她最害怕，最生气，抖得最厉害的时候，告诉她孤鹰的消息？！
程修言也许并不能确定，秦晚依是不是革命党，认不认识孤鹰，但这样就保证了，她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刹那，绝不会暴露。
且在那之后，就算秦晚依的确是革命党，她也能立刻反应过来，她不该认识孤鹰，只需要浑身发抖的，将军医院的事说清楚，她就过关了。
而且，还给她透露了孤鹰被捕的情报。
或许他们的确是不怕这个消息泄露，甚至或许他们是故意透露给她的，但不管怎么说，最终我党也只是被查了一个情报站，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在今夜宴会之前，秦晚依并不会这个角度，去思考审讯这件事，但，这样梳理下来，从他一直在帮自己这个角度看，竟然也说的通。
她反复从各个角度思考了几次，这个事，从哪个角度讲，都是程修言没有放水的在审她，倭国人也无法反驳，微妙的点只在于:问她，认不认识孤鹰的时机。
秦晚依快下班的时间，在离特务科尚有一小段距离的必经之路处，亲自开车拦了程修言的车，只见他的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秦晚依下车，闲闲站在了他的车前方。
等了好几息，他才从驾驶座下来，倒是一身便装，神色冷淡的走到秦晚依面前：“江夫人这是做什么？”
秦晚依指了指一旁的餐厅，笑道：“请你吃个饭？”
他看不出情绪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脸上，好半晌才道：“不必，我夫人在家等我。”
秦晚依笑容不变：“那就请尊夫人一起？”
“对了，”她偏了偏头，把之前他刺自己的话还给了他：“你夫人知道，你对我旧情难忘吗？”
程修言眉心微微一动，冰冷的脸终于有了松动，他皱眉：“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秦晚依径直道：“问你点事。”
二人最终还是在餐厅里坐了下来。
热闹的餐厅，无人的角落，最适合说些隐蔽的话。
甫一坐下，程修言便冷冷道：“我已经说过了，那日宴会是认错了人，江夫人不要太自作多情。”
秦晚依点点头，朝他笑：“我那么大的裙摆，跟一朵花似的，你也能跟你纤细的夫人弄混，好，就算我信了，那宴会厅外呢？又是认错了？”
程修言呵了一声：“碰巧罢了。”
“行吧，”秦晚依无所谓道：“随你怎么说，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个事，军医院爆炸那天，打伤苏鹤年的是谁？审讯他的又是谁？”
程修言一愣，他没有说话，直直的去看她。
秦晚依笑道：“你可以不说实话，也可以去告发我，但我赌你的真情，程科长。”
虽说见到他，心里依旧很痛，但她已经可以做到情绪极其冷静，她一边说，一边细细的去观察他的神情。
果然见他的呼吸微不可察的粗了几分。
但他也很快恢复了冷淡：“江夫人问这些做什么？”
秦晚依道：“你是明知故问吗？自然是为他报仇。”
程修言皱眉：“你想怎么报？”
秦晚依撑腮，漠然道：“这就不劳程科长费心了。”
程修言垂眸，沉默良久，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秦晚依果断站起来就走，程修言一把拉住她：“你去哪里？”
秦晚依低头看他：“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们就不必浪费时间了，我去找别人问。”
“你要找谁？”程修言的话语变的急促。
秦晚依甩开他的手：“特高课那么多人，总能问的到。”
程修言站起来，挡住她的路，低声道：“你一定要报仇吗？”
秦晚依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微微抿了抿唇：“太危险了。”
秦晚依的手指痉挛了一下，即便知道他对自己还有情，却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她压下喉间泛起的一点酸意，只是淡淡道：“与你无关。”
菜很快上来了，二人重新坐下，沉默的吃了一顿饭，秦晚依发现他吃的很少，她想起来他们其实从未认真的，毫无负担的，坐下来吃过一顿饭，她也不知道他正常的食量是多少，他现在看起来瘦的过分，也不知道究竟是吃的太少，还是生病导致的……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秦晚依放下筷子：“程科长考虑好了吗？”
她直白的威胁道：“你可以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特高课查，看看哪种更危险。”
用自己的安危，去威胁一个爱自己的人，秦晚依的确觉得这种行为很渣，但特殊事件特殊处理，威胁一个汉奸得到信息，给为了人民牺牲的同志报仇，秦晚依问心无愧。